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怪化猫]药香 作者:下限君一路好走 文案 这是一场蔓延数个世纪,长达几世的物哀之恋。 香 已满溢 内容标签:古典名著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藤姬(藤子),卖药的 ┃ 配角:物怪 ┃ 其它:怪化猫   ☆、梦浮桥      雪珠窸窸窣窣的打落在瓦片上,撑着伞的人背着一个有着奇怪花纹,华丽却显得很怪异的箱子,踩着高脚木屐在街道的积雪上留下一排木屐的齿印,若是仔细听的话,除了雪珠的窸窣声,还伴随着是不是响起那么一声的,零零落落的铃铛声。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让聚集在集市上的小贩们觉得这个人不管是身上的服饰还是那气质都异常的华丽和怪异。尽管他自称自己“只是一介卖药的罢了。”   没人知道这个长相妖艳的男人到底叫什么,只是称呼他为“卖药的”。   铃声响了最后一声,自称为“卖药的”的男人停在一户人家门口,雪珠窸窸窣窣的落在他的油纸伞上,“嚯哦……”昂起头看着面前人家的高门大户,似抹着艳丽深色唇彩的嘴唇看上去像是在微笑,张嘴感叹时带出的气息在下着雪的冬天凝结成了白雾。   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往宅子后面的偏门走去,木屐踩实积雪的咯吱声伴随着那似有似无的铃铛声渐渐融进了飘落的雪景里。   ……   “小姐,小姐……请不要再烧了,哎呀,这么好的手札和纸……”纸隔扇内的侍女们零零落落的劝说着,在本因弥漫着香气的女子闺房内却传来纸片被烧毁的焦臭味,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忍。   原本在房间之内动明火是及其忌讳的事情,却因为现值隆冬,为了保证室内的温暖烧炭取暖而使得小姐闺房之内有了明火,藤姬将手札丢到炭盆之内的时候自己先被烧手札带出来的烟灰呛得咳嗽不止。   焚花烧信——这种及其不风雅的事情发生在藤姬身上也是正常的,身边的侍女忍不住这样抱怨自家的女公子,虽然藤姬意味的拒绝,但是这世上男子追求女子这样的事情是止不住的,对于源源不断求爱的手札,藤姬从一开始的偶尔回复,到现在的只要身边的人敢传递,她就敢烧,让就连她的父亲也要抱怨自家的女儿不解风情。   大臣家的四女公子藤姬,出身高贵,容貌端丽,只是自幼体弱多病又被批命为“不宜婚嫁”而剪短头发在家中修行。   但是即使如此,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有了“大臣家的四女公子容貌秀美仿佛天仙,多才多艺惹人怜爱。”这样的传言,写书信求爱之人络绎不绝,让藤姬苦恼无比。   藤姬按住胸口咳嗽了两声之后挥手让侍女撤掉炭盆——这个时候炭盆里除了一支被烧焦的枯枝之外,也只剩下上好宣纸的残灰了,“谁在私递这些东西进来,下一次就不许在来我这里了。”藤姬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让侍女们和乳母一起离开了她的闺房,膝行挪了两步走到竹帘旁边稍微撩开了一点好让自己满是焦糊味的闺房之中的气味稍微好闻一些。   纸隔扇另外一边也照顾到她而点起了薄荷香。从竹帘撩开的那一点点地方,藤姬能望到外面的雪景——那覆盖了后院之中的银白,外面的冷风仿佛戏耍一样吹拂了她的额发一下,让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风徒然大了起来,藤姬一时没有拉住竹帘,让风吹掉了挂钩,在侍女听到她的惊叫而赶来挂起竹帘之前,藤姬只来得及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   在竹帘被吹落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一片盈白之中,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人。   那身影被笼罩在漫天纷飞的白雪之中,看不真切,如梦似幻一般。   若要说的话,第一眼看到的是那身华丽而怪异的服饰——比起女子也丝毫不遑多让,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藤姬只能看到那人的服饰和背着的那个奇异的箱子。   侍女在听到藤姬的惊叫之后纷纷推开纸隔扇跑进藤姬所在的房间,“小姐,小姐。”侍女拥簇着藤姬让她往里面走去,藤姬忍不住再次回头,却发现刚刚似乎站立着人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只是……错觉吧?”内宅之内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奇怪的男子。   乳母挂起竹帘的挂钩,絮絮叨叨的念着藤姬,素日便是身虚体弱,吹了冷风怎么得了。   藤姬却闷闷的,乳母只当她是气伤了身子,服侍藤姬躺下之后遍膝行出去了。藤姬身边的侍女也有不少年前活泼的,那些风流俊俏的子弟托人一求便心软给小姐暗带书信,弄的藤姬心情烦躁不堪,身体越发不好。   只是……错觉吧?藤姬和衣睡着想到。内宅之内怎么会有那样奇怪的男子呢?莫不是狐狸变的吧?这样想着,困意便蔓上来,她闭上眼睛。   “喵呜。”   隐隐约约间,不知从飞扬的雪景何处,传来猫咪撒娇般的轻声呢喃。   ……   “啊,你在这里啊!不要到处乱跑啊。”下人惊慌失措的一把拉住卖药郎的袖子,“里面是诸位小姐夫人的内宅,不要随便便往里面闯,挨了杖刑可不是我的错。”应该是没有往里面去吧?要是宅内的诸位夫人和小姐被他看去了,这些走街串巷的小贩脚夫还不知道要往外面传什么呢。名为右进的下人这样想到。   面前的男子衣着华丽而诡异,自诩见多识广的右进也没有见过,当然,最让他觉得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青年的容貌——比起俊美,倒不如说是“妖艳”吧。脸上那些红色的妆容乍一看像是巫蛊一样让人觉得诡异呢。   “啊……只是,有些内急,不知道便所在什么地方而已。”卖药郎把手搭在右进还抓着他的袖子不放的手上,把右进的手从袖子上掰了下来,“里面是内宅的话,在下这边真是失礼了。”   “乡下人真是不懂道理。”右进“哼”了一下,“是你说有很有效的鼠药才让你进来的,一进来就乱跑,真是让人后怕啊,万一冲撞了哪个女公子或者夫人该如何是好。”   “是,在下思虑不周了。”即使被这样说,卖药郎的语气依旧很平稳,他的心思不在絮絮叨叨的右进身上。   快要到晚上了呢。   快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玩的……别指望我多勤快,反正我也不V……   ☆、藤花      “要是能早点到春天就好了。”   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的藤姬听到在纸隔扇那边以扇掩口相互交谈的侍女们这样聊到,“小姐房外的藤花如今都被雪盖住,若是等到春天,想必会开出漂亮又优雅,香味迷人的花吧?”藤姬拉着身上盖着的唐红色裳服坐起来。因为一直在下雪,所以也就看不出什么天色变化,她往竹帘外看去,发现外面的雪越发笼天罩地,白茫茫的一片。   房间里也早已燃起了烛火,藤姬有些愣愣的,只是呆坐着望着摇曳的烛火,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她最近一段时间身体越发的不好,进食也不多,整个人病恹恹的有些枯槁,只能喝下一些细腻的汤水白粥之类容易克化的食物——但是即使是这样被病痛折磨的奄奄的,也能看出她底子上就是个绝色的美人。   “小君。”藤姬对着外面呼唤了一声,“把藏香的香炉移出来放到我的跟前来吧。”藤姬一叠声叫了好几声“小君”却没有人回答,只能披上唐红色的裳服,自己挪到屏风处将熏香的手炉取出来拿在手中把玩着。   前院一片喧闹不堪,藤姬原本是病中起身,故此衣衫不整,自外房传来的喧闹声不甚清晰,她略微愣了下,等到要凝神细细听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纸隔扇猛地被拉开,在铺天盖地的纸片飞向自己的瞬间,藤姬准确的将自己手中的熏香手炉砸了出去。   命中了那个突然间拉开纸隔扇的陌生男性的脸。   藤姬伸手拉出裳服站起来躲到了屏风后面,而后一群似乎是追着入侵的陌生男人而感到内院的下人才闯到藤姬的房间外面把被手炉砸倒在地用手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的男人团团围住捆了起来。   藤姬的动作大了些,躲在屏风后面遮蔽身体的时候捂住胸口喘息不止,时不时发出病弱的咳嗽声。   “啊啊……小姐……”乳母一脸惊慌失措的避开被五花大绑的陌生男子跑到捂住胸口喘息不止的藤姬身边,抱住了自己发丝凌乱的小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随后隔着屏风对那些不知所措的下人们喊道,“还不快点把那个冲撞了小姐的野乡下男人给架下去!”转过头来又安慰喘息不止的藤姬“小姐,我可怜的小姐,没有吓到您吧。”要是小姐被这样的乡下男人看到了脸那是多么可怜的事情啊,小姐是吃着自己的奶长大的,乳母对体弱多病的藤姬比起自家儿子还要疼爱。   “至少……让我把符咒贴完吧。”被五花大绑架起来的男人开口道,他的尾音拉的有点长,这让他自然说话也带着一种吟诵和歌一样的奇异华丽感。   “弄的前宅一团乱,还闯到女公子的闺房里,一顿杖刑是免不了了,你还絮叨……”右进生怕自己把这人放进来的事情被老爷知晓,也挨上一顿打,急着想要将功赎罪,可惜对方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只是被跪坐着道,“不快点把结界架起来的话……现在还能防得住。”依旧是那种抑扬顿挫,缓慢有秩如同吟歌一样的语调。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点把他给我拖下去……”若是拖下去便直接杖刑打死算了。乳母是这样想的。她抱着微微颤抖的藤姬安慰,同时让下人们快点把自说自话的男人架出去,这里毕竟是尚未出嫁的妙龄女子的闺房。   下人们这才哄闹着想要将卖药郎架离藤姬的闺房。   “等一下。”   藤姬依靠在乳母的怀里,出声叫住那些七手八脚,抬脚的抬脚,托肩膀的托肩膀的下人,乳母刚想发声却被藤姬抬起的手掩住了口,藤姬喘息了两声,“你刚刚……说什么?”她声音极小,因为病弱而意外的显出一丝娇怯。   “嚯哦……”被下人放开的卖药郎被绑着双手站立着,虽然看不清躲在屏风后面的小姐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挺她说话的声音和咳嗽喘息声,只怕是病弱不堪吧——只是……被绑着双手不能去擦被砸破的鼻子流出来的血,砸出香炉的那一下,可真是用力啊。   “你是何人。”藤姬的声音再次从屏风后面传来。   “在下……只是一介卖药的……而已。”卖药郎不卑不亢的答道。   藤姬胸口一阵发闷,她只能喘息两下之后依靠在乳母的怀中,正欲再说什么,却发现被贴的到处都是的那些白纸突然间浮现出一些诡异的文字和图案,刹那间贴满整个房间的白纸都变成了画着红色图案的如同符咒一样的东西。   藤姬还未来得及惊讶便听到外边传来让人心口发汗的诡异咆哮之声,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   乳母惊讶之下刚想扶起微微颤抖的藤姬却发现那不知名的,容貌俊美妖艳的男子已经不知何时解开了绑住他的绳索,单手扯住乳母的袖子将她往贴有符咒的纸隔扇里推了进去,藤姬身体羸弱,乳母被推开她自然站立不稳,霎时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往前扑去,卖药郎伸手揽住她的腰。   藤姬只觉得天旋地转之间,耳边铃声同让人心底发寒的吼声交织在一起,那吼声中,还夹杂着一丝如同撒娇一样的呢喃般的猫咪的低吟。   鼻间萦绕的不再是熏衣的香味,而是来自别的什么地方的一股淡淡的苦香味,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的景色却被一片蓝色同紫色交织,带着药香味的袖子遮住。   让众人畏惧不已的震动和怪吼都停下了,藤姬只觉得房间之内一片死寂。   静得她喘不过气来。   乳母张口结舌的看着面前用袖子遮住藤姬的卖药男子,刚刚在一瞬间,乳母几乎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似乎有什么东西冲进了藤姬的房间,被他另一只手握着的那柄未出鞘的剑挡了一下——在那之后,藤姬和他便出现在了房间的内侧。   自称为“卖药的”的男子用袖子在一群下人面前遮住了藤姬的容颜,但是也因为这个动作,他像是将身材娇小的藤姬搂在怀中一样。   乳母愣了半晌,才惨叫道,“啊啊啊……藤姬小姐呀!”她哭丧着脸扑到二人的面前将藤姬从卖药郎的怀中将藤姬夺回,用自己的裳袖盖住藤姬的容颜和额发,并对着那些下人们喊道,“背过身去,背过身去!”   因为恐惧和卖药郎的举动而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的下人们这才纷纷别过脸去不再将视线落在狼狈不堪,微微发抖的藤姬身上。   卖药郎没有再看依偎在乳母怀中的心口泛疼,面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身体本就不好还是受惊过度的藤姬,转过身去对着藤姬那被毁的一片凌乱的房间,低声道,“形,已具。此乃……化猫。”   手中华丽而诡异的剑,发出了“叮”的一声。   伴随着这声清脆的“叮”声,藤姬的耳畔再次响起那撒娇一样的猫咪低吟。   猫? 作者有话要说:  药郎,装逼前先把鼻血擦一擦……   ☆、茶梅      小小的房间内挤着三个追着卖药郎而来的下人,乳母,两位侍女:小君和中江。还有就是被侍女和乳母拥簇在中间,以扇遮面,披着唐红裳服的藤姬。   “这该如何是好呢……要不然派下人去老爷那里求护卫来吧?”小君用袖子掩住口,愁眉苦脸道,“小姐身体弱成这样,在受了惊吓可怎么得了。”   “还是……不要出去会比较好。”手握华丽怪异宝剑的卖药郎说起话来依旧不温不火,“在结界外面,就是妖物,一旦离开……就会死。”   中江和小君两个侍女齐齐打了个寒颤。藤姬以扇遮面,姿态虽然端庄,可是就坐在她身边的乳母却能明显的看到藤姬微微颤抖的玉手,轻触她的肩膀,便能感受到藤姬猛地一颤。硬撑着的平稳呼吸骤然变得不稳。   我可怜的小姐呀。乳母这样想着,伸手将藤姬抱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头发。   雪依旧在飘舞着,空气中滞涩着的惶恐和紧张让人越发喘不过气来,只有卖药郎的神情看上去事不关己而淡然非常,下人们捂着嘴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自然也是知道了,面前的男子非同寻常。   “有盐吗?”卖药郎问道。   他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看其他任何人一眼。“化猫的理……就在此处。”他看着剑喃喃自语,画着浓艳暗红色眼线的眼睛看上去有些诡异而妖艳,右进张了两下嘴,“小姐的闺房……怎么、怎么会有盐呢。”   “哦……”随着一声铃响,卖药郎转身走向纸隔扇。   “你、你要干什么……不、不……请不要离开……”小君被他将手放在纸隔扇上的动作吓得浑身颤抖,忍不住毫无矜持的喊了出来。   “去……拿盐。”相比小君的惊慌失措,卖药郎不温不火的回答更加让人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小君还欲再说什么,一只冰凉颤抖手盖在她的手上,藤姬以扇遮面,从乳母的怀抱里强撑着坐起来,“右进……和他一起去。”   “小、小姐。”小君和中江都愣了一下,藤姬喘息了两口气,“你们几人……若是是在害怕……也可以和他一并离开……”她捂住胸口咳嗽两声,“乳母……你尚且是享福的年纪,不必陪我在此受这等苦楚……”她蹙起眉又喘了两下不再说话,她本体弱多病,加上被妖物惊吓,又受凉风侵体,两下夹攻居然额头发烫,有些体力不支,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乳母擦了两下眼睛,顿时忍不住抱着藤姬哽咽起来,“我可怜的小姐啊……”   小君和中江尴尬无比,想要离开此处又觉得自己要是这般弃小姐于不顾是在于理不合。卖药郎伸手拉开了纸隔扇,跟着右进前来捉拿他的两个下人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下,见没有怪物冲进了,便连滚带爬的抢在卖药郎之前跑了出去。   右进气的不轻,大口啐道,“跑跑跑,跑得出去吗?!”他虽然不怎么信卖药的,但是如今也不由得他不信——若是真能治退妖物,那保住了四女公子,把这人带进内宅的自己也算是奇功一件,眼下不能再糟糕了,倒不如赌它一把。   小君和中江对视一眼,“我们去给小姐拿些果腹的粥汤来……”说着便起身走到卖药郎和右进的身后,不敢看依靠在乳母怀中的藤姬,藤姬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乳母依旧抱着她,“再去拿点药来……”她将手放在藤姬的额头上,一试之下顿时心急如焚。   藤姬的额头,滚烫的如同装满热水的手炉一般。   小君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心想,虽然对不起小姐,但是跟着这个人的话说不定能离开这里,小姐病成这样……   中江心里随和小君相差无几,但是她心里到底带着点愧疚,想着小姐若是就这样一病不起,香消玉殒就实在是作孽。可是她又是在怕的难受,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了。   卖药郎将手放在纸隔扇上,听着房内众人交谈,未知他想的是什么,之间他突然收回了脚,伸手在右进额头上贴了一张符咒。   “你这是干……”右进下意识的伸手想撕掉,被卖药郎一个眼神吓得收住了手,“贴着这个……去拿盐,一定要回来,否则……会死的。”他的语调平稳冷静,透出“违背了的话,绝对会死”这样的感觉。   右进吓得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卖药郎越过进退皆不是的两个侍女身边,走到闭着眼睛的藤姬和抱着她,代替她用扇子遮着藤姬脸的乳母身边,乳母抱着藤姬怕的浑身发抖,却死死地抱住已经陷入半昏迷的藤姬,“你、您……请……不、不……”她连话都说不太全了,面前的男子妖艳而俊美,但是此时落在乳母眼中却似乎比外面的妖物更加骇人。   “若不介意的话,在下略通医术。”   妖艳俊美的卖药男子跪坐在乳母和藤姬的面前,将手缓缓的搭在了藤姬纤弱的手腕上,乳母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那双十指上涂抹着紫色,光泽如同宝石一样的指甲,还有那只白皙的手,扇子一时没有拿稳,掉落在地上。   藤姬闭着双眼,黑色的鬓发遮住了脖子越发衬得面容白净——虽然白净,却略显苍白枯槁,女子病中本极其损害美色,但是纵使是这般被折损的容颜,于藤姬之上,亦是让人眼前一亮。   虽说“国色天香”“貌美如花”“天仙降世”“如花似玉”“倾国倾城”这样的词早已被世人追捧美人而用多了显得庸俗,但是仔细想来,除了这些词,竟没有他言能概括藤姬的美貌。   “这般美貌,女子看了也要动心哩。”乳母这般想到,却发现那容貌妖艳的俊美卖药男子,垂着眼皮,除了把脉之外,至始至终,未曾有半分瞩目于藤姬那惊世的美貌之上。   仿佛……   红颜白骨,于我无异。   绝色佳人,于他眼中,皆若无物。   乳母一把年纪,看得有点发呆,张嘴嗫喏几声,竟不自觉的感叹道,“菩萨哩。”随后捂住嘴,自己掌了两下嘴——真是对菩萨不敬,怎么就这样说出口了呢。   卖药的收回搭在藤姬手腕上的手,“在下只是一介卖药的罢了。”言罢走到自己的药箱旁边,拉开最底层,取了几个药包出来,开始调药。   乳母越发觉得尴尬,值得咳嗽一声,轻轻撩开遮住藤姬面容的额发。   若是此人……乳母轻轻拍着藤姬的背如同对待稚子一般,指不定真能治好小姐哩。   藤姬迷蒙之中微微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抹紫色用瓷壶的盖子托着两枚药丸递给乳母,等到那看上去苦苦的药丸送入口中,除了预想到的药的苦香,还带着一丝奇异的甘甜味,将药原本的苦味冲淡了不少。   是……蜂蜜吗?   藤姬病中,脑海里混沌不堪,抓着乳母绯袴的手微微收紧,双唇翕动,然而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只能虚弱道,“万分感谢。”   卖药郎不发一言,待到抱着盐罐子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右进闯入,右进脚下一绊,险些将盐罐打翻在地,当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打翻盐罐之时,卖药郎的身影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面前,接住了从他怀中飞出的盐罐。   右进摔了个结实,头上的符咒也飘然落地。   不待右进抱怨,卖药郎便着手前去布置盐线。   一声声铃铛声,传入藤姬混沌的脑海。   她闭上眼睛,在这般危险的境地之中居然第一次觉得安心。   不必担心有任何登徒浪子破门而入,逼迫她,伤害她——还美其名曰“风雅”。   那个至始至终,未曾将双眸停留于自己容貌的男子……竟让她,如此安心。   这个人,想必是菩萨派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熏衣      大臣家的四女公子,名唤藤姬,容貌绝艳而姿态端庄。   众人皆是这样传说的。   “我们的小姐呀,美得连蝴蝶都停在她的手上呢。”侍女们夸耀的声音。   “真是连天上的辉夜姬都要为之自惭形秽的美貌啊……”一个模模糊糊的,透着不知是赞美、索求、还是贪婪男子声。   两种声音交融在一处。   “啊。”藤姬猛地惊醒,却发现乳母单手撑着头睡在她不远处,再稍微远一些是小君和中江,以及一直战战兢兢的右进和两个半路又折回来的下人——他们在屏风后面,藤姬只能看见他们被烛火映照的剪影。   她听到了几乎轻不可闻的铃声。单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藤姬终于看到了那些零零落落的铃声究竟来自何处——在被画出来的盐线外侧,一列一列又一列的,看上去像是天平一样的小玩意。   藤姬的身上已经没有在感到有什么异样了,虽然身体依旧没有什么力气,却也比服药之前浑身滚热那种滋味好受得多。那卖药的男子闭着眼睛,将双手放在膝上跪坐着,旁边放着他的药箱。   铃声从左至右一声接一声的响起,似有什么东西逡巡徘徊在盐线的结界之外,伺机而动。小君和中江用扇子遮住脸瑟瑟发抖。右进道:“卖、卖药的,想想办法吧……”   卖药郎缓缓睁开眼睛,在藤姬昏睡之时,他已经向众人询问了与“理”和“真”相关的事情,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为何会有化猫前来攻击藤姬。   那么……只能询问藤姬本人了。   藤姬看到男子站起来往自己这里走过来,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像是要保护自己一般,乳母连忙上前来隔在两人中间,只见卖药郎在藤姬面前跪坐下,“请问……小姐养过猫吗?”   他的声音很动听,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养……猫?”藤姬愣了一下,“卖药先生,为何要问这个?”她的神态略显迷茫,用袖子掩住嘴唇,垂下头不再看卖药郎。   “被攻击的人,是你,你即是化猫‘理’的一部分。”   “化猫……‘理’?”藤姬越发迷茫,不知道卖药郎究竟在说些什么,对于养在深闺的佳人来说,这些灵异神怪的名词,对于藤姬还是第一次听到,难免不知其意。   卖药郎也不着急,只是徐徐的向藤姬解释,“化猫,所指便是上了年纪的猫,因受到他人的恩惠或者伤害,心怀怨恨或者恩情而变为妖物。所谓‘理’就是它这么做的理由,而与此同在的,还有‘真’——即事实的真相。具备‘形’‘真’‘理’就能拔出这把退魔之剑,”他将那柄华丽的,装饰着鬼头像的剑横在自己的面前,“便能斩杀妖魔。”   耐心的,清晰的解释。藤姬却沉默了下来。她垂着头以扇遮面,从卖药郎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微微颤抖的手和额发,良久她道,“那物怪,想要取我的性命吗?”一直横在两人之前护着藤姬的乳母猛地扭过头去,抽抽噎噎的又想哀嚎,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心疼无比的抚摸的藤姬的肩膀。   “谁知道……呢。”卖药郎不为所动。   “若是让它杀了我,也就不必麻烦卖药先生了吧。”藤姬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小君急急忙忙道,“小姐你怎么能这般说呢。”她和中江才成为藤姬的侍女没有多久,至于原来那一位侍女,不知何故,被藤姬赶了出去。   想必……十分怨恨藤姬小姐薄情吧?   卖药郎对于这个回答似乎不置可否,只是用那不疾不徐的语速说着,“小姐是否被杀死,实在同在下无关,只是妖物存于世间,便必须斩杀。”   一边的右进越听越不对,最后忍不住“啊”了一声,“不会是……那畜生吧!”他的惊讶声让所有人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卖药郎,“看来,右进先生似乎知道什么啊。”   “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年前……厨房里有只偷吃的猫,被赶得走投无路逃进内宅……那时候是之前的细草侍女出来和我们说一只猫而已,放过便是……”这般说着他顿了顿,“而后细草侍女就被小姐……被小姐……”   “赶了出去……吗?”卖药郎缓缓接口道。   藤姬垂头不语。   “莫不是……因为小姐赶走了细草,所以被细草所救的猫来找小姐了么?”中江惊慌失措道,她的神情看上去慌张非常——虽然知道细草是被小姐赶出去的,但是好在那人自有神佛庇佑,竟被一位高贵的公子收入宅邸供职——若是换做她和小君,还不知有没有这般的福分呢。   卖药郎低下头,看着手中一动不动的宝剑,“不是的。”   “诶?”众人皆惊。   “这并非是物怪的‘真’。”他站起来,向前一步,“还请小姐,将事实的真相,向在下一一道来。”   藤姬垂头不语,以扇遮面,扭过头去不愿多说一言。   正在此时,天平由缓至急一个个向一侧歪去,隔扇上所贴着的符咒又变成了触目的血红色,藤姬依旧不发一言,如同等待着死亡降临一样安静,仿佛在坚持着什么一般同目光灼灼的卖药郎对峙着,她也不再以规矩的那般以扇遮面,只是抬起头来,用那双极其动人的眸子,安静的,毫不动摇的看着卖药郎。   我是不会说出任何所谓的“真”的。   卖药郎从那双清凉,倔强,动人的眼睛里所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决心。   还有……悲伤。   盐线慢慢的消融,断开,那让人恐惧的怒吼再次席卷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乳母怕的发抖却依旧伸手抱住了藤姬,小君和中江早已吓得动弹不得,藤姬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她的乳母推开,站了起来。   她看着那个冲向自己的怪物,伸出手。   你来带我走了吗?   尽管泪水止不住的滑落,藤姬却是微笑着的。   “想想办法呀!!!!!!!!!”乳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一道金色自卖药郎的手中展开,化作一堵无坚不摧的墙壁挡在泪流满面的藤姬面前,将咆哮扭曲,面目狰狞猫妖挡在符咒之墙的另外一边。   “你就……这么想死吗?”难得在不温不火的语气之中,夹杂了意思愠怒。   藤姬看到男子微微侧过头,握着剑的手平伸着,像是那堵金色的符咒之墙的后盾一样,他单膝着地蹲在藤姬的前方,伸手抓住了藤姬的手腕,这一下,将藤姬的手都捏疼了。   就在这一刻,猫妖长长的尖啸一声,居然从地下钻出,将两人团团包围在那诡异的黑气之中。“什……”   脑海中涌入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   躲在大红色裳服下面的三花猫,昂起头蹭着葡萄染的袴,娇俏可爱。   那个人……这么美丽,为什么总是在哭呢?   手指轻轻点在猫儿的鼻子上,“你来带我走好吗?”随后,像是理解自己对着猫儿说这样的话实在是荒诞不经一样,藤姬自己先笑了,“怎么可能呢?你只是只猫儿呀。”   要是我带你走的话,总是这样温柔的抚摸着我的你,救下了我的命的你,给我好吃的东西的你,总是在哭的你……会不会不会再总是哭了呢?猫咪蹭了蹭藤姬白嫩的手指,像是约定一样的,轻轻呢喃了一声。   拜托了……谁来救救这个人。   猫咪的声音,一声,一声,伴随着女孩绝望的哭声。   让人揪心的疼。   “这才是……你的‘真’和‘理’吗?”只是手中的退魔之剑仿佛被卡住了一样,始终没有认可。   究竟……还缺什么?   狂风吹熄了房间所有的烛火,众人的尖叫此起彼伏,待到月光透入,乳母颤抖着双唇终于尖叫哭喊了出来,“藤姬小姐呀!!!!!”   原本应该站着卖药郎和藤姬的地方,如今除了狼藉一片和被撕碎的藤席之外,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染香      “小姐,小姐……上好的丝绸,香丸,还有……啊呀,真是数不过来的呢,这扇子也异常的风雅,啊,还有书信……小姐,至少回信一封吧,否则太薄情了。”   为何……为何……   “将礼物尽数退回,也不愿意回赠书信的女子,真是薄情啊,这般美貌如同天上的仙子,为何心性却这般薄情冷酷呢?真是叫人怨恨啊。”   为何……为何……   “这样美艳的女子,为何这般薄情呢,薄情至此,叫人含恨啊。”   为何……为何……   这般对我的你们……为何这样异口同声的责备我……   藤姬睁开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败的山中别墅之中,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那个卖药的男子抓住手腕……然后,那被他称为化猫的物怪将她卷了起来。   ……卖药先生?藤姬此时才发现她躺的地方身下垫着的是自己的裳服,而身上盖着的,带着药香味的外衣。她抬头来,周围贴着那些曾经见过一次的符咒,但是卖药先生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好冷。藤姬的身上只穿了白小袖和葡萄染的长袴。她打了个寒颤,伸手抱住胳膊和盖在自己身上的,带着药香的衣服,仿佛这样能够稍微温暖一些。   只有她一个人吗?   卖药先生去什么地方了呢?藤姬这样想到。这个地方连纸隔扇都破旧了,想必是什么孤魂野鬼出没之地吧。   想到这里,藤姬突然笑了出来,似乎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在这种地方也很好?真是奇怪,一旦这样想,心里就不觉得惧怕了。   正这样想着,突然看到一缕幽幽的橙色烛火由远及近飘忽了过来,藤姬抱着身上的衣服向后挪了一点,一只手搭在了纸隔扇上,藤姬在纸隔扇被拉开,冷风争先恐后的灌进房中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紧紧抱住了盖在自己身上的,属于卖药郎的衣服。   是鬼魂吗?她这样想到,闭着眼睛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对方却没有做什么,藤姬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穿着绿色里衣的卖药郎手持着烛火,将手上的烛火放在藤姬面前,然后双手放在膝上在藤姬面前跪坐了下来。   藤姬下意识的向后挪了一点,“这是……哪里?”   “谁知道呢。”卖药郎说话的语调依旧不温不火,藤姬别过头去,眼角的余光扫到卖药郎身上单薄的绿色里衣之时才想起自己身上盖着的是他的衣服,可是她身上除了白小袖和葡萄染长袴之外,只剩下那件被她压在身下的裳服,顿时不知要怎么做才好。   “衣服的事情……倒不重要。”仿佛看穿了藤姬的惊慌失措,卖药郎不疾不徐道,“虽然知道小姐什么都不会说……在下还是要询问,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藤姬垂头不语。   “物怪的‘形’为化猫,‘理’为……恐怕是‘想要带你离开’这样的心情,从一开始,化猫就不想杀死任何人……”卖药郎顿了顿,“但也只是……一开始而已。”   “剩下的……只有怎样也对不上的‘真’了……还请小姐……向我一一道来。”   藤姬抿起嘴唇,她本是国色天香之美,常言道灯烛之下观美人,更比白天胜十倍,又有人言,美人蹙眉别有风味——藤姬的容颜在这破旧的房间之中越发艳艳生辉,若是换做寻常人,只怕要移不开眼睛了。   “卖药先生……为何如此执着呢。”藤姬哀然道。“既然除了藤姬之外,化猫不想伤害任何人,先生为何不放它一条生路。”   “哼。”卖药的抿唇一笑,他原本就长得异常俊美妖艳,这一笑竟让藤姬觉得心口一跳,“在下也说了……只是、一开始而已。”   “这样下去……在下,说不定……就要死在化猫的爪下了。”   “为何?”藤姬轻声惊讶道。   “因为……在下,碍事了。”   藤姬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下……阻碍了化猫的行动,阻碍了它带走藤姬小姐,”卖药郎说话的速度依旧是那样的不温不火,仿佛是在说别人将要命悬一线,而不是自己。藤姬抱着衣服怯生生的看着他。“藤姬小姐……要看着在下就这样死去,呵,这倒也无妨……”   “那么……卖药先生,不要管藤姬不就好了吗?”藤姬放下遮住嘴唇的手,哀然道,“藤姬不懂先生的执着。”   “在下也不懂小姐的执着。”卖药郎摇了摇头,轻笑道,“只要物怪存于世,在下就必须斩杀。”   藤姬除了卖药郎的衣服之外,没有其他可以遮住自己面容的东西,心中窘迫不堪,仿佛回到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连双肩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藤姬小姐……似乎……非常害怕啊。”卖药郎伸手,藤姬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害怕的东西一样往后退却,“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的声音同卖药郎在化猫给出的那些记忆中的一部分重叠在了一起。   藤姬丢开卖药郎的衣服,抱着自己的裳服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她哽咽着重复这句话。   闭着眼睛发抖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身上被盖上了一件织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藤姬看到的便是正坐在烛火旁边闭着眼睛的卖药郎。“会着凉的。”男人闭着眼睛这样说了一句,带着点笑意。   ……是谁说自己说不定会被杀掉的。看上去完全不像啊。藤姬怯怯的往后挪了一点。房间中四处都贴着符咒,但是现在却没有丝毫动静,正如卖药先生所说,这里也许必定要死一个人的。   她被带出宅邸,体弱多病的她是不可能在这样的严冬中撑下来的。   卖药先生阻碍化猫,也许会被杀死。   而那个孩子……那个想要把自己带走的孩子……也许会被卖药先生斩杀。   藤姬痛苦的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她难受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话。   不如就让她死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按照当时的风俗,男子在女方留宿之后第二天要向女子送礼和书信,女子要是不回信会被当作薄情。   不管妹子愿不愿意,这种事情通常是侍女牵线搭桥坑小姐。   ↑藤姬在遇到卖药郎之前经历了什么。我已经暗示很多了,要我清晰明确的写出来的话就太残忍了╮( ̄▽ ̄")╭   ☆、蜻蛉   “小姐既然不愿意回答,那么在下就只能冒犯提问了。”卖药郎的声音原本动听,但是落入藤姬的耳中她却觉得痛苦万分。藤姬徒劳的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沾湿了盖在身上的衣服。   “是物怪化猫的,乃是小姐的怨念,小姐为何而哀怨。”   第一声,锥心。   “化猫乃小姐所救,所养,所照顾,‘理’乃小姐之心愿,那么‘真’便是小姐有此心愿的原因吧。”   第二问,蚀骨。   “小姐将细草侍女赶走,是否与此相关呢?”   藤姬掩住口,呜咽着扭过头去。   “刚刚在下伸手之时,藤姬小姐畏惧万分,这是为何呢?”   藤姬痛苦不堪,这声声提问就像是在她尚未结痂,仍在流血的伤口上又狠狠的撒了一把盐,她只能掩住自己的双唇,轻声呜咽着,拒绝回答卖药郎的提问。   “小姐是否愿意……听一下,在下不负责任的猜想呢?”   不要说。   “有一个自幼病弱的小姐,因为生的美貌,所以,兄长和身边的侍女,乳母等等极力四处吹嘘……”   不要说。   “嘛……这也是……这个世道上经常有的故事,真像是物语小说一般啊。可惜的是……物语小说中的浪漫爱情却并没有发生在这位小姐的身上,某个夜晚,小姐入睡之时,侍女便……带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不要再说了。”藤姬捂住耳朵,泪水涟涟。“不要再说了。”   符咒再次发生了变化,由原本的黑色变作触目的红色,怪物的咆哮声再次响起,藤姬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想要从由卖药郎口中倾吐出的,那让她痛苦不已的,所谓的“真”中解脱出来。   “小姐拒绝互通书信,更加将礼物尽数退回,更甚者,赶走了那位牵线搭桥的侍女……”   “不要再说了。”藤姬早已经泣不成声。在震动和物怪的咆哮声中,藤姬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心口疼的几乎要晕厥过去,只是可惜,那卖药男子依旧在自顾自的诉说着。   “这般的小姐,被众人责备为‘薄情’又‘冷酷’,因为悲痛而卧病在床,陪伴在身侧,能倾吐哀伤的对象,只有那只被抚养的,上了年纪的老猫……”   藤姬捂住心口,紧蹙双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她本病弱不堪,加上男人续续道来的话语,竟刺激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那咆哮依旧如影随形,卖药郎站起来,手上依旧持着那把华丽的退魔之剑,符咒将因为藤姬的哀痛而咆哮愤怒不已的化猫挡在结界外侧。   “物怪的形为‘化猫’。”随着他的话,退魔之剑上的鬼之头像,发出了“叮”的一声,像是认可一样。   “化猫的‘真’为,藤姬小姐的怨念,受到残害的悲痛和对自身的厌弃……心怀痛苦而无从逃脱。”   鬼之头像再次发出了认可的“叮”声,藤姬终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化猫之‘理’为藤姬小姐的心愿,即……”卖药郎的语调渐渐变轻,“想要离开的约定。”   最后一声“叮”,伴随着终于冲破了结界阻隔的化猫的怒吼。   “以‘形’‘真’‘理’……解封此剑!”   掷地有声的断喝,佐以剑出鞘的金属声,猫儿的吼声。   只是昏迷的藤姬已经听不到这些声音。   与那孩子相见,是最痛苦的那段时日。   细草为那人牵线搭桥,在那一晚之后,变收到了那人赠送的唐装。逼着她回信,责备她无情,竟逼的自己卧病不起,痛苦不堪。   那猫儿,在下人的追赶中,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藤姬的被窝之中,可怜的……可怜的……   和自己一样。   藤姬收留了猫儿,每天喂养它。   就是这样,“只有你不会责备我。”的心情里,她竟如同找到了支柱一样,对着猫儿极尽宠爱——猫儿,猫儿……你多好啊。   猫儿,猫儿,你不会像他们一样责备我。   猫儿。猫儿……   你若是能带我离开,多好。   “猫儿。”藤姬的泪水沾湿了身下的裳服。   猫儿。   猫儿。   对不起。   “灭!”   辉煌的金色消退,穿着绿色里衣的男子半跪在地,手中捧着一只已经了无声息的三花猫儿。他转身将猫儿放在藤姬的怀里。   竟像是人同猫儿相互依偎着一样。   “这样一来……便解决了吧。”   ……   雪依旧在飘落着。   藤姬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乳母正坐在自己身边拭泪,乳母一见到藤姬醒过来,顿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的念了起来。   藤姬木然的看着头顶的梁柱,张了张嘴,却又反应了过来,“猫儿。”她转过头去,“乳母……猫儿……”   她的猫儿。   “什么猫?啊……那只猫……已经埋了。”乳母惊讶道,原本以为小姐被妖物掳去,又何那种乡下人呆了一段时间,想必是受尽苦楚,却没想到一开口问的便是那只被她抱在怀中的死去的猫儿。   ……虽然乳母承认那个卖药的不是一般人,又救了小姐性命,但是……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她也……   听到这话,藤姬的心口又是一疼,再次晕厥了过去。   自那之后,藤姬病的越发严重,竟然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只余了一口气残喘着。一日之内,竟没有几刻是清醒着的。开春之时,藤姬房前的梅花先于樱花绽放了一朵,她命人卷起细竹帘来,小君,中江等人,毕竟同藤姬并不亲厚,小姐病重,虽然怜悯,却也忍不住在思忖若是这样一位美人香消玉殒,她们这些侍女该何去何从。   在细竹帘卷起之后,藤姬便让侍女们退了下去,她病中容颜枯槁憔悴,早已不及过去百分之一,藤姬却觉得无所谓。   待梅花谢了,她也该去了。   “咪呜。”   稚嫩的,撒娇一般的叫声。   藤姬惊然以手撑起身子,东张西望起来。   猫儿?   待到她定睛看去的时候,却发现才冒出嫩芽的藤花架子之下,站着一人。   妖艳俊美的容貌,华丽诡异的服饰。   藤姬扭过头去咬着嘴唇。   “小姐看上去真是病得不轻啊。”男人的语调依旧那样不疾不徐。   藤姬咬牙不应。   “看来……这个小家伙,藤姬小姐也不想要了……真是可怜啊,可怜啊。要交给谁抚养呢……真是麻烦啊……”不知何时卖药郎已经走到藤姬跟前,他的怀中钻出一只稚嫩的三花猫崽。瞪着溜圆的眼睛东张西望,最后从他的怀中跳出来,毫不畏惧的跳到藤姬面前,两只爪子不安分的玩弄起藤姬的鬓发。   藤姬愣愣的看着淘气的小家伙。卖药的伸手揪住猫仔的后颈皮,藤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拍掉了药郎企图拖走小猫的爪子,一把将小猫如同孩子一般护在怀里。“谁说不要了。”   “小姐?”小君在房间外面喊了一声,伸手推开纸隔扇往房间里面望过来,藤姬连忙扭头,却发现卖药郎原本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   怀中的猫儿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藤姬的脸颊。   “痒。”藤姬轻笑出了声,伸手抚摸着三花猫仔小小的脑袋。   “咦……刚刚似是听到了男子的声音……”小君疑惑道,“呀,这是何处来的猫儿?”   “小君。”藤姬轻声道,“去给我,还有这猫儿……准备膳食,啊……我要吃药。”   藤姬已经有一段时间未进米水,连药也吃不下,突然开口要求准备膳食,可将小君乐坏了,“这便去!”说这边跑了出去。   藤姬抬起头来,怀中的猫儿打了个哈欠,依偎进了藤姬的怀中,枝头梅花,正是娇俏。 作者有话要说:     ↑网上随便找的十二单图,大家对着脑补一下吧   ☆、山樱      自开春以来,藤姬的气色渐渐变好,虽然身子依旧娇弱,却没有早些日子那般柔弱不堪。她本是美人,身体养好了,便越发显得面容娇艳,貌美如花,竟让乳母爱不释手,巴不得天天看着这美人。   “多看我家小姐两眼,我便能多活几年呢。”乳母这般笑道,原本藤姬是出生便体弱,吃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然而吃了多少贵重的补身药物都不甚见效——乳母内里欢喜的拍手想到,“那卖药郎倒真是有几分本事呢。”   藤姬这段时间吃的是卖药郎给乳母的汉方,虽然苦得很,但是效果却实在不错。“待头发再张长一点,我家小姐就是真真十全无缺的绝色美人了。”乳母终究遗憾藤姬那一头乌云长发,可怜之前病的厉害,一并剪去实在是可惜。   藤姬的身子日渐好起来,虽是好事,可麻烦却也接踵而至,有一位出身高贵的少将不知从何处得知藤姬之事,千方百计打听,闻得众人说这女子爱猫成痴,故此弄了一只及其可爱毛色雪白的猫儿放在精致的竹篮之中,想尽办法托了藤姬的哥哥头中将送去。   头中将自知妹妹身体不好,也不愿意收下任何男子的礼物,想了一下便心生一计,假装猫儿乃是自己送给藤姬的礼物。   那小猫本是纯种,又实在年幼,可怜可爱,趴在竹篮边缘东张西望,三花猫儿从藤姬的怀中跳出来,踱着步子走到小白猫身边,探头闻了闻那新来的小猫,扭头看了看藤姬,忽然举起爪子将蹒跚着从竹篮里爬出来的小白猫儿一巴掌扇得打了两个滚,直发愣。   这一举动将头中将都吓到了,妹妹所养居然是这样一只凶悍又擅嫉妒的猫,实在是叫人觉得惊讶——但是又因为妹妹宠爱它,故此不好责备。   三花猫舔了舔爪子,甩甩尾巴独占了藤姬的裙裾,可怜被一巴掌扇懵了的白猫儿,委委屈屈的蹭到三花猫的跟前,讨好般的咪呜了一声。   头中将和藤姬皆是忍不住哑然失笑。“妹妹,你这猫儿倒是厉害。”   藤姬伸手揉了揉三花猫的脑袋,“这白猫儿真是可爱。”   “是啊是啊,这可是百里挑一的可爱猫儿呢。”头中将附和道,心想藤姬肯收下这白猫儿便是好的。   藤姬伸手将三花和它身边委委屈屈的白猫儿一并搂在怀中,如同宠爱孩童一般。头中将见状,松了一口气便退了出去。   时值四月,山樱刚刚褪去颜色,藤花便初吐芬芳,虽然不似盛期那般壮观,却也能让那些风雅之人在花架之下吟唱一曲了,藤姬房外的花木种植极费心思,梅花开罢,便是山樱吐蕊,山樱褪去,便是藤花争艳,依此类推,闺房之外一年四季竟无一日是无花可赏。   藤姬命人卷起竹帘,以扇掩口,靠在木柱之旁远观吐蕊的藤花,那互浅互深的紫色,在月色之下更添一分朦胧之美。不知为何,藤姬忍不住想到,这紫色同绿色交织在一起,若添点红色,岂不是那人的……   “月下藤花,虽然风雅,却不及小姐万分之一呢。”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将藤姬惊了一跳,正欲转身逃跑却发现被拦住了去路。   “小姐不必惊慌……”那男子伸出手来,“在下听闻小姐擅长香道与和歌,实在是……”他话未说完,只听的“喵呜”一声,一道黑影将他扑了满怀,少将尚且没有站稳,竟被着突如其来得一扑弄的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脸上被软软毛毛的东西踩了几脚,那东西便讨的不知踪影,再定睛看去,却连藤姬都不知所踪了。   少将灰头土脸,自知这般是在无颜再去找藤姬,便灰溜溜的整理了身上的直衣,离开了藤姬的院落。   待到他离开之后,回廊之旁的荼蘼花丛便动了动,虽然荼蘼之花尚未开放,却胜在回廊之旁垂下的蔷薇花枝遮得严密,加上少将被猫所扑,惊慌失措,他人躲在其中才未被发现。   藤姬的身上所穿本是“细长”常服,不比十二单华丽累赘,便于隐藏。只是她如今的处境却未必比刚刚被少将纠缠好受些。   在三花猫儿扑向少将之时,她本是想不出躲在满是尖刺的花丛之中的,只是手腕被拉了一下,整个人便扑进一个满是药香的怀里,待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被蔷薇带刺的枝条隐蔽住,藤姬身材娇小,如此一来便完全伏在那人怀中,羞的不能自已。待到抬头,却又看见那人背对着藤条,替自己挨了蔷薇的花刺,心中感激不已,五味杂陈。   卖药郎放看面颊绯红的藤姬,神色如常,“在下只是来在下的药是否对藤姬小姐的病症有所助益而已。”   藤姬道了一声谢,便慌慌忙忙跑进自己的闺房之中,也不叫侍女,自己放下竹帘,羞得面色绯红。待到好容易心情平静了,再卷起竹帘,却发现帘外早已空无一人,心下又失落起来,好在那三花猫儿踱着步子挤到藤姬身边,用脑袋蹭了蹭藤姬的手指。藤姬抱起猫儿,“今日多谢你了。”   “喵呜。”猫儿似有所感,叫唤了一声,抖了抖耳朵便睡下了。   次日夜晚,卖药郎却再次出现在了庭院之中,只是这一次是由侍女带着,前来送药的。藤姬望着他那毫无动容的脸,忍不住想起昨晚之事,不禁面色绯红,她以扇掩口道,“有劳卖药先生了。”   卖药郎“呵”的笑了一声,“医药之事,原本就有心诚则灵只说,小姐身体转好,只是小姐心诚罢了。”   藤姬不由得疑惑,转而又听见卖药郎这样说道,“在下贩药只是,总是会遇到一些无理取闹之人,总是揪着在下说‘药没有效果’,在下只能回答‘药没有效果,只是阁下心不够诚,所以没有效果’,本来指望着只吃药就能治好病的实在是无理取闹,却总是被嚷嚷着说在下卖假药要在下还钱,真是无奈啊。”他这样说着还认真的拍了两下额头。   藤姬愣了一下,一边的小君忍不住嘟囔道,“这还不是卖假药么?”话一出口,藤姬忍不住遮住口,笑出了声来——那声音动听悦耳,小君竟从没见藤姬这般愉快的笑过——藤姬本是角色美人,笑起来更是叫人移不开眼睛的美艳,仿佛要将那盛放的花都比下去。   “那……藤姬是心诚则灵,卖药先生可遇到一个不会无理取闹的客人了?”藤姬语调活泼,说不出的可爱。   这人……莫不是故意逗自己笑吧?   正在此时,回廊一头响起了人的说笑之声,循声望去,却是藤姬之兄头中将和两位气度不凡的贵公子,一位便是昨夜被猫儿惊了一跳的那位少将,另一位却是一位位居纳言,前途无量的公子。   三人见藤姬帘前跪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绑着紫色头巾的男子,顿时有些大惊小怪,“这、这庭院内宅之中怎么会有……”   小君连忙道,“这位大夫是前来给小姐看病的,昔日他给出的汉方对小姐康复大有助益,故此请了进来……还望大人见谅。”她姿态端庄,礼数十足,竟挑不出一点错来。   卖药郎膝行转身,双手放在身前伏身行了一礼,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未曾直视三位身份高贵的贵公子。   少将忍不住用扇子遮住口对身边的中纳言窃窃私语道,“观此人气度,礼数倒是同寻常乡下人不同,容貌妖艳光彩倒是从未见过,昔日皆以为贩夫走卒之流皆粗鄙不堪,容貌姿态也难以入目,谁知道竟有这样的人物。莫不是狐狸生的吧?”除却那妖艳俊美的容颜,那双耳朵也太过古怪了一些,听闻那位大阴阳师安培晴明乃是白狐所生之子,不知是不是也是这般容貌?   中纳言则道,“这般容貌,倒是少见……若是女子,光是美色,怕不输给那位藤姬小姐吧。”他们未曾见过藤姬之貌,乍一见卖药郎妖艳的外貌,竟忍不住幻想起来,中纳言自知失礼,干咳一声道,“久闻藤姬小姐擅长香道,特来讨教。望小姐不要拒绝才好。”   头中将道,“妹妹既然在看病,做哥哥的实在不好打扰……”他细长的眼睛扫过一边垂着眼的卖药郎,后者不卑不亢的答道,“在下只是来送药的,药已送到,在下便告辞了。”言罢对着藤姬和三位公子各行了一礼,备齐药箱便由中江带着准备离开。   少将与中纳言本在聊藤姬的那只凶悍无比的猫儿,中纳言也是个爱猫之人,以为猫儿当以温顺为要,被传言所道的那位天上天下仅此一人的美人藤姬,怎不调|教猫儿呢?便深觉可惜。   此时,听得一声铃铛声,少将知那是扑了自己的那只猫儿,本就有些不忿,却看见那猫儿撒娇似的转到卖药郎的脚边,甩着尾巴蹭了蹭卖药郎的绑腿,自己所送那只纯种的白猫竟乖巧的跟在三花猫的身后向着药郎撒娇,瞧也不瞧自己一眼,顿时气结。   卖药的看着两只围着自己撒娇的猫儿,忍不住抿唇,他唇上本有紫色的唇彩,看上去如同微笑一般魅惑,只是这真的笑出来,却实在是清秀。   藤姬推了小君一把,后者才忙忙的跑出来,将两只猫儿抱回竹帘内,藤姬在竹帘之内看着渐行渐远的卖药郎,心里又难过了起来,之后的调香也不甚有精神,虽说中纳言赞不绝口,藤姬却自知自己漫不经心。   值得推说身体尚未大好,不能尽心尽力,头中将便送了两位贵人离开。   藤姬闷闷不乐的望着廊外明月,不由得想到——自己……这是怎么了呢?   见不到那人,心里就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药郎把妹小能手,妇女杀手!   ☆、棣棠      却说两位贵公子自藤姬处回归各自居所,结伴而行,一路之上相互评论着今晚所见之事,中纳言对藤姬所调之香颇为赞赏,只是忍不住感叹道,“常言道识香之人若是闻到香便知调香之人的心情,可是这藤姬小姐的香,实在让在下不知小姐心中所想为何。”他用扇子敲了敲牛车的帘子,“怕是那位小姐敷衍我们哩。”   “虽然隔着竹帘,却隐约能窥见小姐调香姿态优雅可人,可惜今日拜访未能得见容貌。”少将随昨夜之时已经得以窥见藤姬月下花容,只是当着中纳言的面,他也不愿说出此事——这般美人,若是独占才好。便深憾自己同头中将之言被中纳言听见,以至于此人一同前往。   必要寻个机会,同那藤姬小姐独处,以表爱慕之情才是。   天色本已晚,街道之上除了中纳言同少将的牛车之前由仆人所点的灯笼之外,只余下朦胧难辨的月光,夜风刮过,呼啸作响,吹着流云遮住了月亮,两位贵公子皆是浑身一颤,“可曾听见什么怪异之声……?”中纳言对着少将这般言语道。   “……只是风吧?”   牛车一震,前面传来了马的嘶鸣声,还有仆人的惊慌失措的大叫声,两位也顾不上惊讶,掀开车后的竹帘问道,“椎,怎么……”少将喊着他仆人的名字,只是尚且没有问完,便将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他们面前,确实有浩浩荡荡的东西正在逡巡而过。   中纳言见多识广,立刻想到两人究竟遇到了什么,顿时吓得两股战战,“百、百……”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全了。少将也是汗如雨下,中纳言不必将话说完,他已知道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百鬼夜行。   居然让他们遇到了!   中纳言浑身发抖,双手合十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他们本不是能看见此物之人,只是这些妖物浩浩荡荡,本来看不见之人也能从那云绕着的黑气之中窥见这妖魔鬼怪集结之时带来的壮观而让人恐惧的气势。   就在二人以为自己会被这浩浩荡荡的百鬼夜行之势吞噬的时候,中纳言的手突然不听使唤的抬起来,从袖子中列队而出一个个折叠好的小纸包,当折纸舒展开时,一张白纸之上,突然冒出了许多奇异的文字,扭曲变换之后,图案最终化作了一只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符咒转化为金色,而那黑色的“眼睛”,则变成了灼目的血红。   黑色的不祥之气在团团围绕,如同障壁一般的符咒之墙外面逡巡着,徘徊着。   “人呀……”   “人的气味呀……”   “能吃的……”   那符咒所化的金色壁障旋转着,不为所动的将那些魑魅魍魉挡在结界之外。   结界之内的人屏息闭眼,更有甚者两股战战,竟发出一股让人掩鼻的恶臭来,实在狼狈不堪。咒文之声自暗处想起,数道符咒从四面八方射来,攻击着扭动嚎叫的黑色雾气——这是落于两位贵人眼中的场景,而那位头戴绢纱乌帽的阴阳师眼中想必决然不会是这般景象,云破月来,待昏暗之色一扫而空,两位贵人才看清那人。   身穿白色直衣,头戴乌帽,手持蝙蝠之扇,虽然年纪应该不小了,倒是气度优雅非凡——怕是什么了不起的阴阳师的样子,中纳言咳嗽一声道,“真是万分感谢出手相救……”他虽然也吓得不轻,好歹还能做出镇定的样子,一边的少将却终究年轻,面色发白竟有些着魔的样子。   其余仆人更是不必说,东倒西歪,念佛不止,感恩戴德,叩拜不息的,更是不在话下。   阴阳师笑而不语,走到两位贵人跟前,那金碧辉煌的金色壁障不知何时已经撤去,只余下三张白纸躺在地上,阴阳师蹲下,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张。   此时中纳言才真正看清他的容貌,妖艳美丽,更兼气度不凡,他不由得正坐道,“敢问先生大名。”   “啊……”那俊美的男子才像是刚刚看到他似的恍然大悟道,“真是失礼了,在下……安培晴明。”   安培晴明!这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阴阳师么?中纳言安安庆幸自己危急之时遇到此等可靠之人,此时的少将已经缓过来,自知失态,干咳一声便言道,“多谢先生相救了。”他以为那些金色的符咒也是安培晴明所施,内里感激无比。   “啊……不必不必……”常人所传乃是白狐之子的俊美青年望着手中的符咒,露出一个如同醇酒一般让人微醺的笑容,“两位贵人……真是好福气啊。”他这般感叹道,“虽然外出遇到百鬼夜行这般不祥之物……却有幸得见了一位……明王菩萨哩。”   他双眸细长,容颜俊美,这般耐人寻味的将所说之话浅笑道来,实在是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中纳言不由得想起自己在藤姬之处所见到的那位卖药郎,不由觉得两人在气质之上虽然千差万别,却一样是俊美而有风度的人哩。   待回过神来,却发现晴明已经走远,便深深的叹了几口气——回去,怕是要物忌几日了。   却说那边藤姬送走了两位大人,今夜不知何故,风声尖利,星月无光,故此畏惧难眠,便抱着猫儿坐起来,也不叫醒正在熟睡的侍女们,自己点燃烛火,取出了调香的香箸,香盒,香料等物,小白猫儿年幼好奇,凑到一个香盒边上闻了闻,打了两个喷嚏。三花猫儿睁开眼睛扫了它一眼便甩甩尾巴把它扇到一边,自己在藤姬跟前坐下舔爪,惹得藤姬忍俊不禁,又爱又怜,由着这俩孩子霸占自己的裙裾。   她闭上眼睛,心中便想起那人的模样,鼻尖似萦绕着药香之气。   那香味并不是什么熏衣之香,闻着却格外舒心。   那人……   来去不定,不知行踪,似若有若无的藏香一般。   藤姬心中缠绵婉转,不由得脑中灵光乍现,想到一剂香药的调配方法,着手调制,竟不觉得乏力无味,反倒兴致勃勃,心情舒畅。   调香思人,人在何处?   那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什么呢?   “深夜调香,藤姬小姐……果然万分风雅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了不留言啊= =   ☆、荼蘼      藤姬愕然的看着出现在竹帘之前的男子,下意识的向后想要转身,后者紧接着道,“小姐不必惊慌,在下前来只是为了向小姐确认一件事情而已。”因被竹帘阻隔,藤姬不甚能看清那人的容貌,但听声音,却似乎是个温和沉稳之人。   一张白纸自竹帘之外被扇子捧着送了进来——那扇子之上不比其他贵族子弟华美而带着熏香,只是普通的白色纸扇,上面画着一个桔梗印。不知何故,那白纸之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晦涩难明的文字,扭曲变化之后便化作一只眼睛般的图案。   藤姬“啊”的感叹了一声,随即掩住口,心下想道——这不是卖药先生的符咒么?为何会在此人手上?只听的那人道,“在下在寻找此符咒的施法者,还望小姐告知。”藤姬皱眉,轻声道,“藤姬不知。”虽然不知道卖药先生是否还会来这里,藤姬却觉得此时还是先问问卖药先生,他人贸贸然询问,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竹帘外那人沉吟片刻道,“是在下唐突了。”言罢留下符咒转身欲离开,藤姬忙出声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来人轻笑一声,“只是一介阴阳师罢了。”言罢飘然而去,藤姬不由得皱眉担忧起来——阴阳师为何要寻找卖药先生?她不由得想起卖药郎那尖尖的异于常人的耳朵,心口顿时一跳——那人?莫非那人……?   短暂的惊讶过后,藤姬舒了一口气——就算那人是又如何呢?那人……比很多人都好得多哩。   藤姬收起调制好的香丸,转身回到房内。   但是过去了三四日,那人却始终未曾现身,好像已经将她忘记了一样,藤姬数着卖药郎送来的药丸,眼见这些药丸一颗颗少下去,心中恨不得立刻服完——转而一想,也知道这乃是自己心急所知,竟产生这般让人忍俊不禁的想法——若是被人知道,少不了要被笑话一番了。   药丸渐少,能再见到那人的日子也就越近。   过了些日子,阳光艳艳,倒是个郊游的好日子,可惜藤姬身子尚未大好,故此辜负了这般春|色,未能出去踏青,好在她闺房之前各色花团锦簇,春|色不输院外,她的身子一天好过一天,到让她的父亲左大臣高兴不已。   这日探望女儿之时便将日后之时略略同藤姬说了一些,藤姬本是美貌无双,若非身子太弱,早在两年前左大臣便有意将她送入宫中,可惜那时她身子是在太弱,故此未能成功,只能留在家中调养。   如今藤姬身子日渐好转,倒是让这件事情有了眉目。   “明年五节会之时,你倒是能为陛下献上一曲哩。”左大臣自知藤姬自幼体弱,有些担忧她是否能像其他家的小姐一样起舞。   藤姬心下一紧,仿佛若被一只手攫住了一般——入宫……是了,她自幼便知道,作为贵族家的女儿,能入宫不但是荣耀,也是对于家族的责任,可是……藤姬心里未免痛苦,若是入宫,怕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再见到那人了。   说来倒也奇怪,虽然药方药丸都有给出,只是只有那人的药藤姬吃了才有效果,有自己配制的药丸,却不甚见效。   与其说是药丸起效,倒不说是藤姬自己见到那人心里欢喜,故此精神也变得好了许多。   然而藤姬是知道的,心里爱慕那人,这种事情,放在父兄,乃至身边所有人眼中都是不可思议,简直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人的心要是能说控制便控制,这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了。   藤姬自知自己对那人心生爱慕是不被允许的,便将它藏在心底,当作自己永远都不会外传的珍宝一般。只是虽然如此,自己不入宫,总是能够有机会见到那人——这种心情,让她每日都充满了希冀——那人,也许今日会来?也许明日会来?   不求其他,更不求那人能对自己产生如自己对他一般的心意,只是能见着,便是值得欢喜的事情。   ……若是进宫去,怕是一生都无法再见此人了。   而这样的未来,竟然是被确定的,无法更改,无法反抗的——绝对的未来。藤姬痛苦不堪,强忍了片刻才忍住未曾流下泪来,左大臣只当她心里不舍,故此安慰道,“你不必如此伤感,入宫侍奉陛下乃是福分哩,至于你身子弱,那也无妨,这世上哪有比宫中更能找到调养你身子的药材呢……若是身子大好,生下皇子,更是福分中的福分了。”他顿了顿,摆出一副父亲的威严样子耳提面命道,“虽说你美貌,但是女子当以柔顺温和为主,尤其是侍奉陛下,千万不可左强——前些年因你身子弱,故此未曾认真教养,一味放任了事,如今也不能了。”   藤姬双手交叠伏身行礼道,“有劳父亲大人挂怀了。”姿态优雅得体,左大臣心下满意,便点了点头,又絮絮叨叨的教导了一些家常之事,告诫藤姬不可太过调皮。   藤姬心中难过,那些话也没入耳多少,痛苦非常。自左大臣离开之后便闷闷不乐,猫儿在身侧撒娇也未能让她展露笑容,她望着那只蹭着她手指的三花猫儿,心中的痛苦又多加了一分。   那人……已经……注定不能见到了。   次日藤姬命小君等人带来一把象牙的扇骨,一些上等的绢绸和颜料,丝线,鎏金铃铛若干——她虽然并不太擅长此道,但若是悉心制作,成品倒也能说得过去。   她要做一把折扇。   至少,在来年五节会之前,她会把这把折扇做好。   她已经不会再去奢求有什么人能将自己从这里带出去,她的一生都只能在此笼中,如同那笼中的鸟儿,只能仰望天空——她出身在此,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   无处可逃。   藤姬闭上眼睛,眼泪缓缓滑落,滴落在手上尚且未曾绘上任何图案的绢扇之上。   若是来年五节之前,我还能见到你,我愿手持我亲手所制的绢扇,为你月下起舞,将我一生最美的舞蹈和容颜展现于你之前。   这是我不可告人的,珍宝般的秘密。   对你的爱慕如是。   以及……那之后的决心亦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  爬榜中,求留言呗,我辣么萌,你们就留个言呗……   多谢红霜酱的地雷……   ☆、红叶 桔梗      自从确定了入宫的未来之后,藤姬所在的二条院便接二连三的能够收到左大臣和哥哥头中将送来的各色礼物和小玩意,藤姬一概赏赐给侍女和下人们,自己则专心制作折扇,最后折扇熏上熏香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心神一松的感觉,头脑也微微有些麻痹感。   药丸已经吃完了,但是这一次是乳母把药带了进来,藤姬并没有见到卖药郎,这让她的心情急转直下——那人不来了吗?那人……不愿意见我吗?   藤姬知道卖药郎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至少他很少瞩目于自己的容貌,藤姬知道自己是个美人,虽然这美让她吃了些苦头,她却也知道这番美貌让她和其他女子相比多了天然的优势——只是那人是不一样的。   心里患得患失,藤姬只觉得心口又忍不住疼起来。他若是不来,自己又为何要这般费心费力的等着呢?他若是不来,自己如何……如何……   藤姬无法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只能望着装在药盒中的那一颗颗黑珍珠般的药丸,闷闷不乐。小君只觉得奇怪,便对中江道,“小姐往日里,只要是那卖药的来,便容光艳艳仿佛若那春天枝头盛放的八重樱都要黯然失色。莫非……”她神态迟疑,不知是否该将此话说出口。   中江惊慌失措,伸手掩住小君的嘴,厉声斥责道,“莫要胡说八道,那卖药的虽有几分本事,但是这种事情。”中江微微喘了两口气定神,“这种事情……小姐身份尊贵,怎么会做出这种荒诞不经让人畏惧的事情!”她不知是要安慰自己还是打消小君荒诞的想法,自己便为藤姬开脱道,“小姐必然是因为要进宫去,远离亲人故此才如此悲伤的。”   小君比中江略小上两岁,只得点了点头。   像是藤姬这样身份高贵的小姐,对那般穿街走巷的贩夫走卒心生爱慕这样的事情,她们这些侍女是想也不敢想的——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中江安安心焦,那卖药的莫不是狐狸变的?不是狐狸变的便是狐狸生的——小姐这般人物,应当同身份同样的贵公子相恋哩——再说小姐已经注定是要进宫侍奉陛下的了,这般事情,真是想也不敢想。   藤姬望着那些药丸,安慰自己道,只是暂且等一等,等一等,等像往常一样,服用完了这些药丸,那人就会来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在心中存了一个希冀——也许明年五节会之前,我还能再见那人一面。   她怀着希冀,等来的却只是乳母为卖药郎代为转交的药丸。   那人……已经不会再来见她了。   藤姬抬起头来,望着竹帘之外迎风婆娑,在柔柔冷冷的月光之下轻轻摇摆的桔梗花——早已不是桔梗开放的季节,只有那么两三朵怯弱的,可怜的绽放在初染的红叶之中。   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真是傻花儿啊,早不是你开放的季节了,你还在等谁呢?   藤姬突然笑了。她捂住嘴,似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像是被逗开怀了的少女一样,笑得娇俏,笑得可人。   一滴泪水滴落在裙裾之上。   好想……在月下起舞一番啊。   藤姬站起来,走入内室,褪去身上的常服,除了白小袖和葡萄染的长袴之外,其余一律换上了华美到让人屏息的十二单,她的头发已经留得颇长,一片乌云垂于身后,藤姬梳起额发,在嘴唇上抹了一些胭脂。   以她的美貌,本不需要多做修饰,只是这一点胭脂,让她的容颜顿时更增美艳。仿佛若出嫁的新娘一般。   藤姬取出珍藏着的折扇,她没有让小君和中江随侍在旁,自己撩开了竹帘,踏着一地白霜般的月光,在月光之下,迎着初染的红叶,做了一个起手势。   翩然起舞。   身上的十二单衣厚重,只是藤姬的每一次旋转,每一次移步,每一次抬手,皆面带微笑,仿佛如同月宫中的谪仙一般。   她好像是快乐的,笑的那般美艳,那般让人心生爱慕,仿佛石头看了,也要动容。   可她好像又是悲伤的,双眼如同一泓秋水蓄着、蓄着,便化作溪流,划过娇艳的脸颊,滴落襟前。   不知在为谁起舞,不知何人在看,唯有风,簌簌吹动着初染的红叶,唯有月,仿佛被这舞蹈美得心痛般躲在朦胧如薄纱的叶云之中,放出一些月光,轻抚起舞的少女——柔柔……冷冷……   没有丝竹管弦,只有簌簌红叶之鸣,若有、若无。   系在扇穗之上的铃铛,和着红叶之歌,一声,一声,仿佛在诉说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诉说。   红叶藏心事,莫与他人说。   那初染的,不若深秋那般壮观的,可怜的红叶,看见了我的心事。   红叶啊,红叶,你若是看见了便求你不要告诉别人。   这是独属我一人的……毒药般的珍宝。   随着最后一声铃声,藤姬停下了舞蹈,抬起头来,将手上的扇子系到了红叶的枝条之上。   那人不会再来见我了,我已经……无法为他起舞。   红叶呀,你的色彩,如同那人脸上的怪异而妖艳的妆容一般。   我将扇子送给你,埋葬我最后的希冀。   藤姬缓缓转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之中,卷下层层的竹帘,不再回头。   一声铃铛声响起。   却同扇子上所系的鎏金铃铛发出的细腻可爱的声音不同,不知何故,带着一丝厚重的质感。   风再次将满树的红叶吹的沙沙作响,一只白皙的,指甲乍一看如同紫色宝石的手握住将系在树上的折扇取了下来。   “红叶……吗?” 作者有话要说:     ↑配上音乐更好   ☆、樱吹雪      思君情义笃,心事惶恐不敢言,伊吹山葱葱。   ……情如指艾燃不减。   问君……   问君……   藤姬望着帘外飞舞如严冬之雪的樱花,心里默默的吟诵着和歌,当她念到“问君难道不识情”却无法再念下去了。   “不识情”。   众人皆道她不识情。可她心中的情又去找谁人诉说呢?藤姬抱起用耳朵蹭她的三花猫儿,她心底的爱恋,除了这只猫儿,还有谁能倾诉呢?对那人的恋情,莫要说是诉说了,哪怕被人察觉都是痛苦的事情。   他是她的毒药,越是沉溺日后就越是痛苦。但是即使如此,藤姬也忍不住去思念,思念那人时不时会向她讲述的,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鸡鸣只是,便热闹起来的,属于他们的世界,还有那些他所讲述的,不知是他亲身经历,还是道听途说来的趣事。无时无刻不再波动着藤姬的心弦——那思念,是一刻也不能忍受的煎熬,但奇怪的是……若是能忍下来,便渐渐的,渐渐的,熬入了骨髓。再忍耐,再会想,还是会心痛,却泛着丝丝的甜蜜。   在贵族公子之中,在此次五节之后便无人不传颂着,五节舞姬中那位最中间的佳人,美得如同仙子降世。   只是……那人薄情啊,不管是何人送来的情书,皆是拒绝。然而回信又得体,纵然被拒绝也只能感叹自己不能得到佳人的垂青。“诶,真是位薄情,却让人怜惜的佳人哩。”中纳言随得见藤姬美貌,也于香道之上同她颇有交流——他倒是不曾动什么追慕之心,只是意味的感叹那位小姐调香手段了得,对藤姬敬慕有加。   少将大人却因自己屡次被藤姬拒绝而遗憾不已——奈何五节之后,陛下屡次催促左大臣,问他何时能将藤姬送入宫中。自五节之后得以一睹佳人芳容,陛下便心中爱慕——这般美人仿佛是天上下降到人世中来的,断不可将她放在普通的地方——“若是有一日,也有月上之人手捧羽衣而来,该如何是好呢?”陛下不由得这般感叹道。   “小女承蒙垂爱,她自幼年幼,又同父母亲厚,送入宫中,怕是要寂寞哀愁哩。”左大臣想起藤姬那羸弱的身子,不由得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陛下便安慰他道,“不必哀愁哩,若是藤姬进宫来,我必当疼爱她如自身一般。”   此话发自肺腑,虽说宫中美人如云,但是美若藤姬者,尊贵如陛下者,也是此生仅见一次,加上藤姬年纪尚且只有十六岁,身体羸弱,可爱可怜,更是无限疼惜。   “陛下仁慈。”左大臣行礼道。   藤姬入宫之事已然成定局,她早已知道,自己于此事是无可奈何的。心里却怀着一点点的希冀,即使知道那人已经不会再来,她却还是希望能见他。旧时绑在红叶树之上的折扇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虽说希望渺茫,藤姬却希望,这是那人拿走的。   不知道……会比较好吧。   她如是想到。   春风阵阵,吹落枝头的樱花,飘然如雪。   纷飞的樱雪之中,有一人格外令人瞩目,背着看上去便十分沉重的药香,头上则带着紫色的头巾,衣着华丽而诡异。似是发现了什么一样,他淡然道,“在下不知道……原来晴明大人也有躲在人后偷窥的爱好。”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轻笑,被点名之人撤去身上的结界,“这个咒术实在是好用,在下这边真是失礼了。”他顿了顿,“已是莲台坐上人,何苦执迷堕红尘?”尾音上扬,说话的语调虽略带一点笑意,别人听来却真挚无比。   卖药郎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手扶上盛放的樱树,安静的望着一片飘落的樱雪之中,那相隔甚远的,遮住他所望之人的箱簾。安培晴明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绢纱制的乌帽,叹息道,“若是凡人知晓你的身份,恐怕都要传言——那位小姐,美得连天上的菩萨都要心动哩。”   “在下只是一介卖药的,晴明大人何必如此抬举。而且在下……只是个人而已。况且,只是来耍嘴皮子的话,还是请回吧。”卖药郎看上去似乎非常的无奈,虽说他本人平日行事也不甚严肃庄重,但是比起面前这位……嗯,白狐之子,他觉得自己还是很严肃的。他同安培晴明自那日百鬼夜行之后有过一面之缘。   说到底,物怪由怨念而生,阴阳师又是以人力驱逐怨念所化之物的存在——随不能斩杀,倒也不失为一种方式,他们两个的见面,虽不是早晚之事,倒也在意料之中。   “你行于乡间,对宫中之事不甚了解,我只是好意前来提醒——那位小姐,就要入宫去了哩。”安培晴明手中的扇子轻敲虎口,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像是期待什么似的看着面前的人。   仿佛连风都要凝固住一般,只有飘落的樱花缓缓落在了卖药郎的肩头,过了一会,安培晴明才听到,“哦。”仿佛……早已对此有所准备。   木屐踩在覆盖着花瓣的泥土上,在那里留下一排屐齿之印,伴随着一阵仿佛细不可闻的铃铛声。卖药郎和安培晴明擦身而过,后者长叹一声,缓缓道,“何苦?”   已是莲台坐上人,何苦执迷堕红尘。   “不过……也能理解吧。”   不管是从俗世还是从别的什么来看,纵然他于藤姬是毒药,藤姬于他……又同毒药何异呢?   “诶……这樱花……真美啊。”局外之人长叹一声,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倏然一声便只剩下了那静静飘落一地的樱花和那盛放着的老树。   却说藤姬入宫之日已定,左大臣便为她在贵族女子之中寻找有才情又聪明的女房,宫中妃子们得知藤姬入宫之事,不由得暗叹,“此人若是入得宫中,陛下的眼中哪还有我们呢?”故此皆是嗟叹。   藤姬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抚摸着怀中的三花猫儿,静静的看着忙碌不堪的众人。小君,中江等人本是她的侍女,照理来说也当一起进入宫中供职,可惜左大臣嫌弃她二人不甚美貌伶俐,故此有意撤换,又恐新来的侍女不能好好侍奉,故此留此二人先同其他侍女一起,待到要入宫之时再另行安排。   那日傍晚,藤姬屏退身边的侍女,走到梳妆匣之前,取出三四片生金箔,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将金箔混入其中,仰头喝了下去。   你于我如毒药,陷得越深,日后便越痛苦。   等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却发现我早已泥足深陷,甘之如饴。   你爱不爱我,其实早已不重要。   我于你……只是过客。   若那日在月下,我的舞蹈能入你眼,你会不会有一点爱我。   会不会?   ……不。还是……不要爱会更好。   这样、更好。   *   *   *   “诶……真是遗憾啊……”   “真是没有福分啊……不能入宫侍奉陛下,居然就这样暴毙而亡。”   “不过……虽说这般说话保不得要下拔舌地狱,但是那人无福入宫侍奉陛下,于宫中的妃子们,也是幸事吧?”   女房们以扇掩口相互交谈着,不远处受诏进宫安培晴明则眯起细长的眸子,突然长叹一口气,“这样一来……也算是了却一段孽缘……吧?”   陛下遗憾藤姬未能入宫,为表慰问,赏赐了左大臣家许多赐物,又将藤姬身边的侍女接入宫中以慰心中伤感,原本想将藤姬的两只猫儿也一并抱入宫中,三花猫儿却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只得将白猫抱入宫中饲养。   中纳言为藤姬之死唏嘘不已,这日打算前去扫墓,待到他的车马距离藤姬之墓尚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却远远看见藤姬的墓前,有人抱着一只恰似藤姬所养三花猫儿——那人看得不真切,若说那身华丽而诡异的衣物,倒同那位容貌妖艳的卖药郎相似。   中纳言还未曾来得及细思,便不知从何处刮起一阵大风,吹的松林之中沙沙作响,他也忍不住用袖子挡住,待到风止,再看去,墓前却又空无一人。   那人是否真的存在。   只怕只有松,风,与天上的流云才看真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只是藤姬和药郎的第一个故事……   嗯……来吧,我已经准备好接受殴打了   接下来的故事属于镰仓时代……主角……嗯,还是藤姬(转世)和药郎,在完成第二给故事之后,有个前传化猫篇里的小番外      ☆、女郎花      每当这个季节,稻田之中一片金黄,谷子已经收割完毕垒成一堆堆的草垛。农家们准备着迎接一年一度的丰收季节的庆典,都怀着这样的心情期待着,祈祷着。   在孩子的欢声笑语之中,一个少女将洗衣服的木盆夹在腰侧从远处的河流那边向村庄走来,走过一群玩闹着的孩子的时候,便有一个女孩伸手揪住她的和服道,“藤子,藤子,过来陪我们玩呀。”   被唤作藤子的少女年纪也就十五六岁,虽然穿着简陋,也没有带什么首饰,更没有化妆、点胭脂,挽着头发透出一股清水出芙蓉的美丽。藤子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只有这一次哟,晚上还有丰收的‘歌垣’你们就饶了我吧。”   “诶~~~藤子喜欢谁?隔壁家的勇君?还是……”一群小鬼人小鬼大的围着藤子调侃道。   “讨、讨厌啦!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啦!你们真是的……其实……能不能不去啊,感觉……有点怪怪的。”藤子咬着嘴唇,但是没有找到能一起嬉戏的人也无所谓吧?只是去参加丰收的庆典而已……   “哦~~~”蒲草故作大人样的点了点头,“藤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呢。”   “……蒲草!!!!!!”藤子伸手捏住蒲草的脸蛋用力扯,弄的小鬼呜呜惨叫起来。   “藤子……陪我们玩‘围起来’嘛。就一局。”村里的小孩子们七手八脚的拉住藤子的和服,一副不陪他们玩就不放她回去的样子,藤子只能放下手上装满衣服的木盆,“真是的……就只有一次哟。猜不猜得到我都只玩一次。”这样说着,她微笑着蹲下,由着小孩子们手拉手围在自己身边唱着“围起来,围起来……猜猜你后面是谁……”   孩子的歌声中,不知道为什么藤子听到了一声奇怪的铃铛声。   “嗯……蒲草?”藤子这样说着,放开手转过身去却发现身后没有孩子们,只是站着一个背着重重行礼,脸上画着妖艳妆容的年轻男人。风吹着附近的稻田刷啦刷啦的响着,藤子就这样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扭过头望着面前的青年,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   “请问……您是……?”藤子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让她觉得有点害怕。   “在下是个卖药的。”俊美的青年这样自称道,这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   “哦。”藤子点了点头,然后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真是不好意思,大家都忙着准备晚上的庆典,所以没工夫做这种事情啦……那个,能另外挑个时间来吗?”她转过身去抱起一边的木盆,却发现卖药的还站在那里。   “啊……我说卖药的先生你……”藤子叹了一口气,真的没有空招待卖药的啊,而且她也不需要买什么药之类的。   “啊,在下有点口渴了,不知道能不能给在下一勺水喝,这年头卖药不容易啊。”青年这样说道,他唇上不知道是抹了什么,紫色的,而且嘴角那里还微微翘起,看上去正像是微笑一般。   藤子点了点头,“我家就在那边,过来吧。”这样说着,便夹着木盆往前面带路,身后传来木屐的咯吱声,藤子放下木盆之后到带着卖药的走到厨房,“水缸在那边,自己拿吧。啊!”这样说着她突然拍了一下手笑道,“虽然是卖药的……不过不知道有没有胭脂卖?”   “……啊,有啊,那种东西。”卖药郎将手上的长柄勺放回到水缸里,放下身后的药箱,拉开最底层的一层格子,翻找了一会之后在里面翻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还有一些更小的瓷盒,卖药的拿出一个来放在手心里打来。   瓷盒里面红艳艳的胭脂暴露在空气之中,仔细吻上去还有香味,藤子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物件一样望着卖药郎手中的瓷胭脂盒。“好漂亮啊……但是,这个很贵吧。”藤子的表情又为难了起来,“有没有稍微便宜一点的?”这么说完之后藤子自己就先敲了一下额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明明是我问你有没有卖的。”   “便宜一点的也有,不过质量不太好呢。”卖药的收起手上的瓷盒,不知道为什么藤子总觉得他似乎一直盯着自己的脸,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啊……不。”卖药郎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像小姐这样的美人,就算不用胭脂也是可以的。”   藤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小、小姐什么才不是呢……我就是个普通农家的女儿。而、而且我也不是一直要用的,就是……就是……”   “原来如此……是晚上的庆典要用吗?女为……悦己者容吗?”卖药郎的声音落在藤子耳朵里反而让她更加的害羞尴尬。手忙脚乱的辩驳道,“才不是呢,就是……就是……”就是觉得一年一次的庆典什么的,就算稍微打扮一下也没有什么吧。   哪有不想好好谈一次恋爱的女孩呢。   “这个……送给你吧。”卖药的将手上的小瓷盒放在藤子的手上,“算是你请我喝水的谢礼。”   “这不行……太贵重了!”藤子连忙摆手,卖药的却径自离开了厨房。   藤子看着手上的胭脂盒,终于忍不住红了脸。   是夜,村里的庆典非常热闹,神舞,太鼓之声不绝,藤子却在聚集的一群人之中发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这里可是“歌垣”的地方啊……卖药的先生在那边做什么呢?虽然围着他的女孩子比较多,但是男性也不少呢。   等到藤子寄过去才看清他到底在干什么。顿时一张脸都替他羞得通红,这、这兜售的都是什么啊……   “呐呐,卖药的先生,要不要和我去那边。”一个村里的女孩伸手挽住卖药郎的胳膊,立刻有另外一个女孩道,“兰你真是过分……明明是我先到的。”   在两女孩争论的间隙,藤子突然伸出手一把揪住卖药郎的领子把他从人群里拖出来,抓着他一通狂奔。   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她才松手喘着气道,“你可要谢我哟,不然刚刚就被大卸八块了呢。”   “诶。诶。”男人点头称是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笑音。“虽然……刚刚我自己也能脱身的……不过,还是谢谢了。”   “开玩笑的啦,你还真的谢谢了,也太一板一眼了……”藤子喘着气转身挥了挥手,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缩起肩膀看着面前正在解头巾的男人,心里警铃大作,“你、你干嘛。”   “啊呀……这里可是草堆呢。”把手放在下巴上,卖药郎这样认真的回答道。   “草、草堆又怎么……”藤姬看着他把药箱放在一边开始解腰带,整个人都不好了,刚想转身逃跑反而被一把揪住领子,向后一仰整个人被圈在卖药的怀里。   糟……这家伙是会兜售那种书的人……藤子整个大脑都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男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尖尖的紫色指甲挑起她的下巴,“这里是‘歌垣’吧……不做点什么就不叫‘神婚’了吧。”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歌垣:春秋之夜男女云集于特定的地方,相互对歌舞蹈,最后选定意中人,一起去做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行为的一种习俗。这里我把它从秋天丰收的庆典做了一些调整和混同……考据什么的,绝对禁不起。   神婚:又称一夜夫或者一夜妻,嗯……简单来讲,还是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行为。   至于药郎的节操……   在药箱的第三格里塞满工口本还卖和谐药调戏妹子折腾汉子不要不要的,整个玩的猫尾巴都要竖起来的男人才没什么节操呢!口亨!   ☆、豆蔻      指甲如同紫色的宝石一样莹润的白皙手指顺着下巴,指甲缓缓刮过颈侧,带来的□□感让藤子颤抖着炸起一身鸡皮疙瘩。指甲的刮擦感顺着颈侧到锁骨,手指探进衣襟挑开失去腰带绑缚的和服,“哦呀……这个反应……可一点都不像是想要举行‘神婚’的样子啊。”   男人的气息喷在耳坠那里,藤子抖了一下,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对初次的身体……确实是勉强了一些吧。”尖尖的牙齿咬在耳坠上,舌头舔过而后——像猫咪的舌头一样,仿佛带着倒刺一样粗糙而刺痛的触觉,藤子闭上眼睛。   这种事……可以吗?   “有件事情想问呢。”男人用像是在说情话一样压低了声调的,温柔的语言问道。藤子的脑子里面混沌一片,“嗯。”她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应允了他的所作所为,还是应允了他想要提问题的想法。   “为什么……这个村庄里面男人这么少呢?农家的话,也是需要男人的吧。”   为什么呢……这种事情却问自己这种事情,用这样像是情话一样的语调,姿态……藤子已经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知道……嗯……”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世道……不太平了呢。大家……都是失去了家园而来到这里的。”   “……这样啊。”   脖颈上如被猫咪舔舐一样的粗糙的刺痛感和尖牙啃咬的硌痛感一路顺着颈侧缓缓往下,像是沉浸在一片河流之中一样,藤子迷迷蒙蒙的听到那个动听的声音这样温柔的呢喃如同撒娇的猫咪一样道,“藤姬小姐家里……也需要男人吧。”   ……藤姬……   是谁?   什么嘛,抱着我却叫其他女人的名字吗?   嘛……   反正这种事情……只是玩耍而已。   第二天藤子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家里,身上盖着被子。她试着想要爬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想要移动都挺困难。“啊……怎么办,还有活要干呢。”要晒谷,还要舂米,“啊……玩过头了……”藤子懊恼无比,此时却突然想起来,谁把她送回来的?   她扫视了房间一眼,却发现卖药郎的药箱放在房间一角,人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个时候门恰巧被拉开,她一眼就看见卖药郎站在玄关处正把木屐脱下来。   “活的话,我已经干完了。”看到藤子一脸“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里”的表情,他这样自然而然的回答道。   “不……不……”藤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你、不是……水缸……也不对……你打算留在这里?”   “力气活的话,我还是能干一些的。”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露出一个让藤子忍不住脸红的笑容。   力气……活。这个人真是叫人牙痒痒啊……藤子坐在被窝里,长舒一口气望着坐在她身边的卖药郎,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脸上……”那些就像是秋天红叶一样妖娆的妆容……是故意画的吗?   昨天晚上什么都没看清,他来舀水喝的时候也只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和那身华丽诡异的衣服——想到这里藤子忍不住脸红了一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妆画在男人脸上看上去有多么的妖艳诡异,反倒是觉得很合适他。   啊……还有那双耳朵。   简直……就像是妖怪一样。   嘛,怎么可能,他要是妖怪的话,自己昨天晚上那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呢。藤子先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好奇的伸手然后捏了一把卖药郎的耳朵,后者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由着她壮着胆子捏完耳朵又去摸他脸上的妆容。   “这个……擦不掉。”藤子收回手,看着没有染上一点颜色的指尖,“难道是纹上去的?”   药郎笑而不语,藤子只当他是默认了,点了点头,“纹上去的时候会很疼吧?”   “不,没什么感觉。”卖药郎由着藤子对他动手动脚。   “话说回来……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可能一直叫你卖药的吧,如果说你要留在这里的话?啊……”她像是想到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话说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吧……你叫我藤子就可以了。”她叽叽喳喳的如同一只活泼的雀儿。   待说完这些,她才看到那人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看着自己,忍不住又脸红了,“你看什么呀,我脸上又没脏东西。”这样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脸,“所以说……你叫什么名字?”她还是这样锲而不舍的问道。   良久之后,她才听到了他的回答,“没有……呢。”   没有名字。   这就是他的回答。   藤子呆愣了片刻,笑道,“哪有没有名字的人呢。”   “诶……这里不就有一个么?”卖药郎的回答认真无比,好像……这确实就是个事实。   藤子愣住了。   “啊……说起这个……我刚刚出去把水缸里的水装满的时候,发现从这里上山有石阶……这些石阶是通往什么地方的呢?”卖药郎笑了一下,轻描淡写的把话题扯开了,藤子想了想,笑道,“那个……应该是通往神社的石阶吧,那里本来应该有个神社,不过现在连鸟居都已经坍塌了,而且也不知道是谁的神社……”被忘记……很痛苦吧。   “是吗。”卖药郎微笑道,“啊……你需要一点东西吃吗?我去拿。”   “啊……真是谢谢了呢,阿药。”藤子吐了吐舌头,像是恶作剧一样叫到。   “啊……啊?”难得听到这句话的卖药郎愣了一下,过了老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藤子自己先笑了出来,“你不是说你没有名字吗?我就这么叫你啰。”那姿态端的是天真可爱。   “呵。”卖药郎轻笑出了声,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一段有着一个红色鬼面头像的,诡异而华丽的宝剑。   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听到他缓缓的,轻轻的叹息道,“形……已具。”   一个字,一个字,如同千斤重一般,不知压在了谁的心底。   仿佛认同,仿佛审判,仿佛质问。   鬼面头像的上下颚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   幽幽余韵之声,过了很久才如同燃尽的香烟一般,缓缓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铃兰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能干诶。”藤子看着轻松背着大概两人才能背起的米桶的卖药郎坐在廊前露出一双白皙的脚踩着药碾子的轱辘轴,被碾碎的干草药发出轻微的莎莎声,卖药郎把装有送到水车那里舂好的米的米桶放到厨房,转个身又出来了。   “多谢夸奖。”他坐到藤子的身边。   藤子将头发捋到耳后,而后将双手撑在身后,从后面看着跪坐着的卖药郎,“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耳朵……”这样说着藤子忍不住伸手去捏卖药郎耳朵那尖尖的部分,“好可爱……”她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卖药郎愣了一下,随后由着藤子对他的耳朵毛手毛脚,“呵。”他轻笑了一声,突然直接往藤子方向横躺了下去,把头枕在了藤子的腿上,把藤子吓了一跳,“啊……快点下去……不要这样,我还在碾药呢……”藤子推了他两把没有成功,卖药郎反而闭上了眼睛。   “啊……真是的……这个脾气简直和猫一样啊。”藤子一只手撑着身后保持平衡,另一只手伸手捏住了卖药郎的脸,又舍不得用大力气,最后只能戳了戳他的脸,“好了好了,快点起来啦,我以后保证不玩你的耳朵了。”   听到藤子这样说,卖药郎才懒懒的从自己霸占的藤子的腿上起来,藤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待她碾好药,把这些草药都装起来筛完之后,藤子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转头却看见卖药郎单手撑着脸横躺在木廊上,手指拨弄着一个奇怪的像是小玩具一样的东西——要说的话……有点像天平?   “这是……”藤子凑过去,原本立在药郎手指上的像是天平一样的小玩具突然垂下两个铃铛来,左摇右摆的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藤子伸手一把接住,那小东西就这样躺在藤子的手心一动不动。“这个是什么?”   “小孩子的玩具……而已。”卖药郎不再躺着,爬起来坐直身体,“不过……看上去有点坏掉了呢。”这样说着,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藤子手中的天平。   “坏掉了……吗?”藤子望着手上的天平,眨了眨眼睛,“我倒是……觉得很可爱呢。”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把抓住卖药郎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藤子踩着草鞋拉着卖药郎在村子通往山谷的小道上穿梭着,是不是走过一些比较偏僻的小道和比较难走的路。   卖药郎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被她拉着手一路拉着往前走,待到视野渐渐开阔,也就是藤子带着他真正来到山谷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片温柔的银白,一朵,一朵,又一朵接连着绽放着——明明不是盛开的季节,却在这个山谷里成片成片的绽放那柔软的银色花瓣,随着山谷的风吹起的时候,纷纷扬扬的飞起一片温柔的银白。   “……铃兰?”他睁大眼睛望着漫山谷绽放的纯白之花,一脸的不可思议。   “诶!很美吧!这里可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呢……不分四季绽放的铃兰,很美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真的很漂亮对吧!”藤子拉着卖药郎的手走到山谷中,这里有她特地整出来通往铃兰花原的小路,“不要踩伤这些铃兰哟,连村里的孩子我都没有告诉过呢。”她像是个炫耀宝物的孩子一样双手合十凑到卖药郎的面前。   卖药郎愣了一会,突然道,“啊……铃兰也是能全草入药的呢。”   “啊!不许动它们啦!”藤子抱着胳膊指责道,“我可是相信你才把你带来这里的,这么漂亮的地方,你居然舍得下手搞破坏啊!”   “诶,诶。”卖药郎好脾气的点头道,他在这么说的时候眼睛自然的眯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在微笑一样,藤子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不许告诉别人哟。”   “诶。”卖药郎的眼神越过藤子,落到花海的中央,在那里铃兰绽放的最为茂密,美丽。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能看出在那里交叠着三块石头。   有谁……长眠在那下面吧。   “你在看什么?”藤子把手放在卖药郎的面前晃了晃。   “啊……没有什么。”卖药郎这样说着,将手缓缓伸向藤子的头顶,藤子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他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篇铃兰的花瓣,“沾上花瓣了。”一松手,花瓣顺着风飞走,藤子眨了眨眼睛。   突然她笑了,背着手道,“不知道为什么呢……总觉得面对着你什么话都能说的样子。”   “那可真是荣幸。”就在卖药郎这样回答的时候,唇上却传来了软软的触感。他下意识的伸手搂住那个身体,只是愣愣的感受着怀里女孩的体温。   “讷……我一直觉得,你能留下来,真是太好了。”女孩这样认真的,用充满喜悦和希冀的声音这样说道。藤子走了几步,转过头来对着他微笑着。   属于天平的铃声轻轻的在漫天的铃兰中响起。   “……啊。”卖药郎过了很久之后才缓缓的回答道,“是啊。”   这里的花,开的真是美丽啊。   “我来这里的时候曾经听说……”他想这样说,只是要说出来的时候却顿住了,藤子原本走在前面,听到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便扭过头去问他,“听说了什么?”   “……不,没有什么。”   再等等吧。   再等等……   也许连拔出退魔剑的需要都没有了。   再等等吧。   他这样对自己说道。   再等等。   “啊……真是的,吊人胃口可不好哟。”藤子小声的抱怨道。   村子早已经是一片宁静,除了卖药郎在回来的时候因为看不太清路而点燃的火把之外,村子的阡陌上早已没有一丝灯火之光。   他抓着藤姬的手走在村庄的土道上,藤子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很稀奇的东西一样指着稻田附近的水渠,在那里飞舞着点点的荧光。“萤火虫。”刚往前走两步,她的领子就被揪住了,紧接着视线一个颠倒,整个人被抗在肩膀上,“真是的……别这么贪玩啊……又不是小女孩了。”   “放手啦……”藤子敲了他的背一下。   “想吵醒村里人的话可以尽情的叫。”   一句话成功让藤子闭上了嘴。   ……再……等等……   等一等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啊。【笑】   ☆、菖蒲      叮铃。   叮铃。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就像是在神社中祈福时候才会发出了铃铛声,挤在被窝里睡的正香甜的藤子猛地打了个寒颤醒了过来。   她钻在被窝里睁开眼睛,屋子里面除了黑暗之外也只剩下了一些幽幽的,偷过窗户透射进来的月光,借着这些清淡的月光,她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床铺上——空无一人。   ……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披上外衣拉开了门,外面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她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因为还没有睡醒,她恍惚间似乎听见了清脆的铃声,一声一声,由远及近。她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无意间碰到而翻倒在地的天平。   藤子蹲下,将那个被她碰翻的天平拾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在面前的走廊之上,排列着一列又一列的天平——有这么多吗?她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处下脚,“阿药?”她这样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没有回答。   藤子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伴随着天平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渡来的,除了那铃声之外,还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黑夜之中,有谁在逡巡着,藤子的耳畔萦绕着哭泣的声音。   我恨你们。   有谁这样说了一句。   我恨你们。   我诅咒你们,这片土地将永远都不会降下雨水。   不能原谅。   不可饶恕。   天平的一侧倾斜,发出此起彼伏的铃铛声。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站在了藤子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藤子在感到害怕之余,却忍不住想要走过去。那个身影低着头,看不清容貌。随着红色的血泪画过脸颊,汇聚到下巴那里,滴落在白色的衣襟上。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   ……   “啊!”藤子尖叫一声从被窝里面坐起来,额头上都是冷汗,“怎么了?”一只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做噩梦了吗?”   ……是……梦?   这种心悸不已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藤子按住胸口,此刻她感觉到的并不是做了噩梦的惊悸,而是另外一种浓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更像是……绝望。   藤子捂着嘴摇了摇头,随后放下手看着转身去点燃油灯,随后又把手放在她头上的卖药郎,和服盖在被子上,他身上穿的是绿色的里衣,因为就寝的关系,所以也没有绑头巾,要说的话,他没有像是其他人一样剔去顶发倒是蛮奇怪的事情。   男人的手轻轻揽住藤子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藤子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脸埋在卖药郎的怀里,“做噩梦了吗?”卖药郎又这样问道,那声音听上去温柔的让任何人都难以抗拒。   藤子依偎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梦到了……什么呢?”   藤子抿唇,“要我说也……”她顿了顿,“一个女孩子……在哭。”在诅咒,诅咒这片土地再无任何一滴甘霖的恩赐。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痛苦,很痛苦。想起梦里的感觉,连藤子自己都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了,“很难过,很痛苦,很……讨厌。”她这样说着,感觉到那只温暖的,放在自己后脑勺上轻轻拍着的手,竟让她有一种回到了孩童时期,依偎在父母的身边时的感觉。   父母……   对了……她应该……   头又疼了起来。   “我应该……”有父母的呀。   为何却孤生一人住在这里呢?我……   啊……对了,他们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藤子这样想到,她的脑袋里面像是麻痹了一样模模糊糊的,想要回想过去的记忆却没有办法清晰的记忆起来。我是……被谁抚养长大的?   “应该……什么?”像是诱导一样,属于卖药郎的温柔的声音又在藤子的耳畔响起,她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头疼。   “嚯哦……”得到这样的回答,卖药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抚摸着藤子的头发,“睡吧。”像是在宽慰一个害怕黑暗的孩子那样,温柔的安抚着。   “你也早点睡吧。”藤子伏在他怀里这样说道,随后安静的钻回了被窝里拉上被子。   “嗯。”吹熄了油灯那昏暗的火苗之后,卖药郎也躺下,过了一会,伸手抓住藤姬被子的一觉,钻了进去抱住了因为他的行为而僵了一下的藤子,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缓缓道,“放心吧,什么都不会做的……别想歪了。”   藤子的脸涨得通红。“才、才没想歪。”   “呵。”   “不要笑啊!”藤子羞愤的掐了他一把。   “好,好。”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样回答道。   这样……挺好。   第二天藤子将该做的活都干完之后,又回到房间里打算做点什么吃的,只是当她看到卖药郎放在一边的药箱的时候,又想起了之前在梦中看到的那些天平——为什么会梦见那些呢?她这样疑惑着想到,伸手拉开了第二格的抽屉。   除了天平,那里面还安静的躺着一个长条状的物体,藤子不由得好奇起来,伸手将那用布包起来的成条状物体,这个大小……像是一把扇子。随着布包一层层的打开,最终出现在藤姬面前的,确实是一把扇子。   精致的白色扇骨,扇面上画着美丽的图案,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觉得自己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材质的扇骨触手微凉,挂在扇子两侧的金色铃铛发出已经不那么清脆的叮当声。   一滴温热的水珠滴落在藤子的手上。   “啊咧?”为什么……自己哭了?她一只手拿着扇子,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擦着止不住的眼泪。   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哭呢。   感觉,悲伤像是由扇子那里,从指尖一直不停的涌到自己的心口一样。   “啊……你……”卖药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藤子愣愣的转过头去,想说些什么,结果却只是不停的流眼泪。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他蹲下|身,将手覆盖在了自己的脸上,用拇指轻轻的,轻轻的,像是对待清晨菖蒲花瓣上即将滴落的露珠一样温柔的,擦去了她的泪水。   “别哭了。我在这里。”   除了说出这句话的人本身,没有比这句话更让藤子感到幸福的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梅      藤子对于扇子的事情多少有点耿耿于怀,因为就算是在农家长大的女儿,她多少也知道这把扇子价值不菲。   不会是……偷来的吧?她这样想到,然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卖药郎看上去并不相识手脚不干净的人,嗯……除了会兜售那种书籍之外,应该也没有什么吧。   ……那,难道是什么人送给他的?这样华丽又名贵的扇子——是贵族人家的小姐才有资格用的吧?这么漂亮的东西……配得上这把扇子的,一定是一位又高贵又美丽的小姐吧?这样想着,藤子手上活慢了下来。   本来就觉得他身上的那些衣服太华丽了,不像是一般人。想到这里,藤子忍不住觉得难过起来,抬起头来却看见村里的两个孩子在家门口探头探脑,她笑道,“蒲草,珍,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做什么呢?”这样说着,编筐子的手也停了下来。   因为常年从事这样的工作,藤子的手上都是被割坏了的细小的疤痕,这让她有的时候有些羞于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双手,她走到两个孩子面前伸手一人捏了一下脸,“不要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肚子饿了?”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突然一人一句开口道,“藤子藤子,让那个人离开这里好不好。”   “藤子藤子,那个人是坏人,让他离开这里好不好。”   ……诶?藤子愣了一下,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所说的“那个人”是谁,随后皱起眉头故作生气的样子道,“不要胡说,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对你们做吧?怎么就能说他是坏人呢?”   两个孩子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赶他走啦。”   “坏人坏人!”   “讨厌他。”   “大坏人!”   “你们两个呀!”藤子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是不是阿药欺负你们了?”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异口同声的喊道,“赶他走啦!”   这下藤子都觉得有些生气了,“真是的……他又什么都没对你们做,为什么要口口声声的喊着赶走他呢?连我听了都觉得过分了呢。”她揪住两个孩子的耳朵轻轻扯了一下,“不许再淘气了,那个哥哥呢,帮了我很多事情,所以我是绝、对、不、可、能、赶、他、走、的。”藤子这样说着,还将双手交叠在面前做了一个X的手势。   “哦呀……看来,我被讨厌了呢。”   藤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便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把手放在门框上的卖药郎,他脸上的妆总是让他看上去像是在笑一样,藤子只能摇了摇头,“小孩子啦,对陌生人都会这样的。”她这样说着,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块饼道,“快点回去啦,真是的,瞧你们,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个正着了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个孩子推出了门外,然后伸手拉住卖药郎的手把人给拉进了门里。   “你也别太在意了,小孩子总是有调皮捣蛋的时候……”这样说的,她不由得顿了顿,“嗯……真是奇怪呢,为什么要特地跑过来叫我赶你走呢,你不会真的做了什么欺负他们的事情吧?要真是这样,可得道歉呢。”   “怎么会。”卖药郎用长柄勺盛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笑道,“我为什么要去欺负两个孩子啊。”他这样说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来,看上去像是只恶作剧成功的猫一样,弄的藤子反而有些不太相信他了。   “真的?”   “真的。”他点了点头,随后道,“啊……我有点饿了,能给我个饼吗?”他这样说着,在藤子转过身去的时候,张开手。   从他的手心中飞出一张白色的咒符牢牢地黏在了门柱上。   这样下去……可不行呢。   在……保护她吗?还是……只是单纯的排斥自己呢?   “真是……麻烦啊。”   “什么?”藤子端着饼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他这样咕哝道,便随口问了一声。   “不,没有什么,只是在想,快要到冬天了,不需要储存一些肉类吗?”他坐到榻榻米上咬了一口藤子的饼。   “啊,你说那个啊……也是呢,不过一般这个时候都是村里面的人去附近的山里抓鱼还有猎物吧,把猎物带回来熏制一般是女人和孩子的工作,不过你也看到了啊,村子里面男人真的不算太多呢。”藤子笑着摊开手,“所以捕鱼一类的工作。就会交给我们来做啦,而且还要打年糕准备过年……”她拍了一下手,“啊,这样算来,要做的事情还真的很多呢。”   就在她这样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的时候,手却被捉住了,“所以手才被割的这样伤痕累累的吗?”卖药郎将藤子的手握在手心,“因为需要捕鱼,所以编制需要的框子吗?”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藤子手上细小的疤痕,有一些伤口是新添的,轻触上去还会带来刺痒的感觉。   “稍微等一下,我有能快速收疤的金疮药。”   “啊呀,不用啦,有那种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吧。”藤子拽住他的袖子,“只是一些小伤口而已,只要不沾水就没有问题了,倒是你呀,冬至之前要跟着村里其他人上山去,你能习惯吗?”   “这些事情……我还是会的。”   藤子松了一口气笑道,“不要被大家笑话了哟。”   “诶。”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样回答道,“只是……”迟疑着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吧。   “嗯?”藤子歪了歪脑袋。   “嗯……没有什么。”卖药郎笑道。   没有什么。   年糕,腊肉,熏鱼……这些东西,虽然是逢年过节,过冬的必备之物,只是……真的需要这些吗?   真的……需要吗?   这个地方……比起外面的世界,真是如同桃花源,幻想乡一样让人充满眷恋的土地啊。这样的平静,祥和,就像是……   有什么人,特意创造出来的一样呢。   卖药郎这样想着,视线落到了将头发挽起来的藤子身上——她还是做少女的装扮,没有把头发梳起来,虽然基本上……   不,也许只有自己是这样想的吧。   卖药郎走上前去伸手从后面抱住了正在清洗餐具的藤子,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道,“藤子……准备什么时候把头发梳起来呢?”   “诶……诶?”女孩被吓了一跳,脸顿时涨红了,“嗯……嗯……”这算什么?   这是……要她嫁给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木樨      虽然说蒲草他们对于卖药郎的出现非常的排斥,乃至于会直接去找藤子要她把他赶走,但是村里的其他人对于卖药郎的出现不能说是多欢迎,至少不会排斥——正如藤子所说的,他们也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失去了自己的家乡来到这里的。   其中有不少人已经结婚生子,和藤子相同年纪的少年也不是没有——藤子是个美人,性格又好,当然也会有人喜欢她,只是对于横插一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闯出来夺走藤子的卖药郎来说,那些和藤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对他的恶意还真是赤|裸|裸呢。   “哦呀,真是的,被讨厌了啊。”他只能摇摇头对一边抽着旱烟看好戏的丸大叔这样说道,村子里的人口不是很多,年纪比较大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已,身上都有手艺,所以也不愁在村子里的吃住。   丸是木工匠,他用力磕了两下自己的烟斗,“小鬼嘛,过段时间就淡了就行,你家那个小丫头算是我们村子里最漂亮的了……啊,就算是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了,要是生在大户人家好好打扮养起来,估计还得更漂亮一点吧。”他重新点上旱烟,吞云吐雾了一番之后道,“膝盖疼啊……一到冬天就这样。”丸大叔这样抱怨道,“老了,不中用了。”   “啊,这样的话,在下倒是有艾熏的方法能根治呢。”卖药郎这样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些艾绒和一根线香。   “那可真是麻烦了。”丸又抽了一口旱烟,忍不住絮叨着说道,“我,还有隔壁早稻,四郎,他们算是最早来到这里的一批人了吧,因为战乱的关系,失去了各自的故乡,又受着伤,彷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却来到了这片地方。”他用充满追忆的眼神望着天空,“那个时候,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指引着一样,一直不停的走,不停的走,最后来到了这里。”   “哦……最早啊,”药郎把艾绒放在丸大叔的膝盖上,点燃了艾绒,“藤子的父母你也一定见过吧?”   “啊……那孩子?哈哈,”丸晃了晃手,“那孩子在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了,那个时候还只有那么一点点……”他在自己腰部的地方比划了一下,“脏兮兮的小豆丁,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迟疑了一会,“啊呀,真是的,感觉膝盖上有点热呢,舒服多了。”   “啊,艾熏的效果很明显。”药郎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什么呢?”   丸愣了一下,“要说的话,那个时候那孩子给我们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不经过她的同意不能在这里住下来一样——啊,哈哈,就好像是她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一样呢。你说很奇怪吧?”丸豪放的笑了两声,“嘶,这个还真的挺舒服啊……”   “我可以给你一些艾绒,自己熏也没有关系,只是注意不要烫伤了就好。”   “你小子还是挺有两手的嘛。”丸伸手拍了拍药郎的肩膀。   “诶,多谢夸奖。”   “不过……人老了,见过的东西多了,自然见识也和一般的小鬼不太一样,你小子,不是普通人啊。”丸又敲了敲手上的烟杆,“是因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被赶出来的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只是区区一介卖药的,不管是看气度还是别的什么,都和我们这种人不太一样呢。”   卖药郎垂下眼,“在下只是一介卖药的罢了,不过丸先生说的倒也没有错,确实是做了一点错事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每个人都有点过去不是吗?”   “你小子。”丸哼了一声笑道,“好好待藤子那小丫头啊,我们这帮老骨头看着长大的小鬼可不能被你个外来的小子欺负。”   “嘛……说的好像丸先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一样呢。”   “这个地方虽然不是故乡,但是能给我们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一个安稳的居所,可以说是传说中桃源乡一样的地方吧。”丸这样感叹道。   “丸先生懂得还真是挺多啊。”说道桃源乡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卖药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诶,我以前可是大地方的木匠啊,当然见多识广啦。”丸挥了挥手,却听见远处传来少女的呼唤声,“阿药?——”   “藤子丫头找你呢。”丸努了努嘴。   “啊,”卖药郎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丸先生,知道山上那个坍塌的神社,以前供奉的是谁吗?找个时间修整一下吧,说不定会有神明保佑这里呢。而且丸先生又刚好是木匠。”   “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不过说到修整神社,这主意倒是不错呢。”丸摸了摸下巴,遥遥地看见跑过来的藤子,“啊——”的嫌弃了一声,“那孩子怎么还扎着少女的发辫不把头发梳起来呢?你真是不行啊。”   卖药郎咳嗽了一声,“诶,开春之前我会努力的。”   这下轮到丸呛到了,他甩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给面无表情的卖药郎。藤子已经跑到两人跟前对着丸鞠了一躬,便转过身来对着卖药郎道,“你跑到丸叔这里来了啊,我听见阿勇他们说要揍你一顿,还以为你……”   “啊,这帮小鬼还没消停啊,放心藤子,等会我和你四郎叔去跟勇他阿爹说说,教训他一顿就好了。”丸插嘴道。   “啊……那可真是多谢了,虽然就算他们找过来也……没有任何问题。”卖药郎伸手摸了摸藤子的头发。   这话说的。藤子抱怨着心想,在告别了丸大叔之后,拉着药郎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害我担心死了。你在给丸叔治疗腿疼吗?”   “诶,只是简单的做一些艾熏而已。”   藤子点了点头,又听见药郎缓缓道,“还有……商量一下修整神社的事情。”   神社……藤子愣了一下,“山上的神社吗?”   “诶,那应该……是土地神的神社吧。”卖药郎把手放在下巴上故意这样猜测道,却注意到藤子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迷茫起来,“怎么了?”   “那个……应该不是土地神的神社吧。”藤子觉得自己有点迷迷糊糊的,似乎知道什么,又似乎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个……坍塌的神社里,不能让任何人去。   有一个声音在藤子的心底这样说道,“那个神社,不能去。”   这是为什么呢?   “哦……为何?”朦胧中她听到那个动听的声音这样问道。   “因为……”   因为……   因为……   什么呢?   藤子的双眼失去了神采,在她晕过去的瞬间,卖药郎向前一步扶住她将她搂在了怀中。   “藤子?”他轻声呼唤着,但是女孩已经在他怀中昏睡了过去。   果然,还是什么都无法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药郎你小心破案破着破着把自己都赔进去   ☆、胧月      木屐踩在石板路上的咔嗒声在月色朦胧的夜里响起,停留在破败鸟居之上的乌鸦们扇了扇翅膀,哇哇叫着飞上空中,一缕幽幽的烛火自下而上缓缓飘过积满了尘土和落叶的,通往神社的道路。   这个地方确实被遗忘了,被遗忘了很久,不再有祭祀的神舞,也不再有人来此祈求保佑——被人遗忘的神社,被人遗忘的神明,却在这样一个有着朦胧月光的晚上,迎来了一位“客人”,随着他的脚步,每跨上一个台阶,便响起一声清脆的铃声,若是仔细看去,便能看到——那长长的,破败的石阶上,排列着一列又一列的天平。   就在卖药郎站在神社破旧的几乎没有一处好好糊着纸隔扇面前的瞬间,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阵强风将他手中的烛火倏然吹熄,一片云彩遮住了月光,夺走了神社附近几乎全部的光线——如果忽略在不远处飘忽的,属于不知道什么野兽鬼鬼祟祟的目光的话。   没有一丝迟疑,卖药郎将手放在门上,拉开了已经破破烂烂的门扉。恰在此时,云破月来,月光自神社外面投射进入神社内部——空无一物。   没有任何东西,只是空无一物。   卖药郎孑然一身站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之中,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冷彻骨髓的寒风吹动着他的衣袖。佩在腰间的退魔之剑发出了轻轻的咔哒声。“不在……这里吗?”他皱起了眉头,向前伸出手,一个天平落在的他的指尖,左摇右晃了一番之后,终于维持住了平衡。   面对着这个空无一物的神社,即使是一向淡定的他也忍不住有些莫名的心焦起来。“必须……要快了呢。”他昂起头,看着不满蛛网和灰尘的神社,“原本以为……在这里会有的。”   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年久失修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神社突然轰然倒下!   倒塌声惊醒了沉眠的野兽,惊飞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让人从心里感到毛骨悚然的乌鸦,同样也惊醒了正在安睡中的藤子,她爬起来所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原本应该睡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见了。   ……刚才的坍塌声,似乎是从神社的方向传来的?藤子想起卖药郎对于神社异乎寻常的兴趣——要说的话,他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忍不住担心起来,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这样想着,藤子担心不已的爬起来穿上外出的衣服。   当她打开门的时候,恰好看见村里的人举着火把往神社的方向走去,连忙拉住了为首的丸大叔焦急道,“怎么了?”   “啊,藤子,你家那小子呢?”丸张望了一番没有看见卖药郎,便这样询问藤子,藤子只能摇了摇头,“我醒过来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他,想到他好像最近一直在问那个神社的事情,我……”说道这里,藤子又开始担心了。   “啊……那个神社年久失修,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大晚上的跑到那边去,不会是被狐狸给迷了吧?”被父亲强行拉起来的阿勇打了个哈欠,“真是给人惹麻烦啊……”   “你小子!”丸作势欲打,阿勇连忙抱住自己的脑袋,“丸叔不要打。”   “别太把这小子的话当回事了,我看你家那小子挺有几分本事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丸的风湿自上一次艾熏之后好了很多,加上上了年纪不比那些脑袋发热的青年小伙,对卖药郎的态度自然也柔和的多,他这样对担心不已的藤子说到,藤子则问旁边的人借了火把,“我也一起去吧。”   丸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毕竟神社那边我们也不熟,几乎都没上去过——啊,真是的,那小子为什么对这个神社那么感兴趣呢?”   “说不定是想偷东西呢。”阿勇这样插嘴道。   “才不是呢,那个神社里面什么都没有,偷什么呀。”藤子不满的还嘴道。   “是是是……”阿勇不好和藤子说什么,只能撇了撇嘴点头。   一行人赶到神社那边的时候所看到的,只是坍塌的神社和坐在一边,头巾上还带着血的卖药郎,藤子连忙跑到他的身边,“阿药,你……”他的头上显然破了一块,流着血。藤子伸手却被他抓住,“别碰,没事的。”   “啊……你小子,就算白天来也可以吧,晚上鬼鬼祟祟的跑到神社附近——话说这些木头怎么看也不算年久失修啊,怎么一下子就坍塌成这样了?”丸举着火把这样巡视了一番之后皱着眉头抱怨道。   “诶,诶,只是有点好奇,所以才跑过来,真是给大家惹麻烦了。”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卖药郎始终保持着自己不疾不徐的语调。   “啊,人没事就行了。”站在丸身侧的早稻这样点了点头,“你能走吗?”   “啊……很抱歉,脚扭到了。”卖药郎侧过头去对着早稻微微鞠躬。   “真是没办法。”不知谁这样抱怨了一声。   “诶,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卖药郎手腕微微一抖,将自己手上的咒符重新弹回了袖子中。   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卖药郎将视线停留在了藤子的身上。   就在前一刻,他还在遭受着攻击,当神社轰然坍塌那一刻,凭借着敏捷的身手他还是逃过了被压在废墟之下的命运,但是紧接着却是不明其“形”的物怪的攻击——物怪确实就在这里,可是就当藤子他们来到这里的那一刻,那物怪消失了。   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被扶着回到家中,卖药郎给自己扭伤的右脚做着冷敷,然后转头看见藤子一脸生气的表情,头上的头巾解下来泡在水中,他只能微微一笑道,“对不起了。”   道歉的如此干脆,藤子都一下子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生气的原因,只能“哼”了一声,伸手用食指敲了敲卖药郎的额头,“真是太过分了,要去神社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吧,白天也行,非得晚上黑灯瞎火去。莫不是真和勇说的那样,你被狐狸给迷了?”   “啊……这个嘛……”药郎拉长了声调,不温不火的回答,仿佛是故意吊藤子的好奇心一样迟疑不发。   弄的藤子反而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这个嘛……”卖药郎伸手捏住藤子的脸,“就我个人的看法……狐狸精也未必能比你漂亮。”   藤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胡、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我去弄点年糕……”然后便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药郎坐在床铺上看着藤子急急忙忙的跑走,捏过藤子脸颊的拇指和食指并拢在一起,那上面似乎还留着藤子脸颊肌肤的触感——如果物怪是因为别人的来到而停止攻击消失的。那么……只能是为了“她”吧。   “让她伤心的话……马上就能引出来的……吧。”他这样缓缓的低声自言自语道。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但是……”   稍微……有点超出预期了呢。   再等等,倒也无妨。   藤子拿着烤好的年糕走到药郎身边,“真是的,大半夜跑出去,害的我也爬起来,现在睡不着肚子又好饿。”这样抱怨着的话里却带着怎么样也掩饰不住的可爱笑意,她坐到药郎的身边,后者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藤子放下手上的土陶器的时候,他突然就这样对她伸出手,捏住了眯着眼睛露出可爱微笑的藤子的下巴。   然后,一个吻落在了少女的额头上。   “诶……对不起。”   不知……在为何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藤子:还敢不敢乱跑了?   药郎:……不敢了。   ☆、竹取      卖药郎看着侧过头看着一边的生闷气的藤子,咳嗽了一声试试藤子的反应,却发现对方还是侧身对着他,一副生气的不得了的样子。   “啊……真是的,还在生气啊。”他只能率先发话,藤子“哼”了一声,卖药郎伸手抓住藤子的手,藤子挣了两下没能挣脱,只能由着他拉着,过了一会之后,也只能服软道,“看我急得哭多很有趣?”   “啊……下次不会了,真的。”   要说藤子生气的原因,还得说一刻之前,卖药郎耍了个小把戏,将自己的脸用假名替换了五官,原本只是个玩笑,他却偏要在最后关头故作惊慌道,“啊,变不会去了。”急的藤子快要哭出来才急急地将脸变回来,弄的藤子又急又委屈,气的干脆不理他了。   这原本是男女闺房的乐趣,闹过头了也只会让女方生气。   藤子侧过头去看着他,她原本是个美人,生气则自带着一份娇俏,“下次别再吓我了。”她这般说到。   “诶、诶。”药郎点了点头,平时他的妆让他看上去像是在笑平白带了一份妖艳,但是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却不知何故,总能让人觉得暖心。藤子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露出温柔的笑容,忍不住红了脸。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之声,藤子愣了一下,便看到卖药郎站起来穿好外衣,“我出去看看。”然后便拉开了门走了出去,藤子想了想,也爬起来穿好外衣走了出去,却看到村里的人们围成一圈看着什么。   卖药郎蹲在人群之中,似乎在救治什么人,藤子远远的站着没有走过去,她不懂得这些救人的手段,所以也只能看着,却看到人群散开,两个青年用门板抬着那个看上去受伤很严重的人走到一边。   “他伤的挺严重。”药郎走到藤子的身边,用一块布擦着手,“不过性命无忧。”   藤子舒了一口气,“辛苦你了。”   药郎顿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啊。”   得到的回答却是,“大家都是从别的地方来的。”然后藤子笑着拉开了门,“你要去看着那个人吗?”   “哦。那倒是不必。”药郎摇了摇头。   藤子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觉得在他的脸上看到的这样的表情——让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次日当药郎再次来到那个病人所在的地方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喝其他人给他煮的粥,“你醒了?”   “啊……你……”那人像是看到了什么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到的东西一样愣了半天才开口道,“卖药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卖药郎坐到他的身边,“比起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还是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要提了……”年轻人沮丧的垂下头,“村子被强盗烧了,我逃进山里却迷了路,”这样说着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片地方本来一直被传说是有去无回的死地,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居住。”   “哦……死地……吗?”卖药郎拉长了语调的声音响起,“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好像这里很早以前因为大旱所以活埋了一个小姑娘,然后这片地方就……”就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门被拉开,藤子端着做好的丸子跪坐在木廊上微笑着探头往里面看。   “真是不巧,打扰你们了,肚子饿了吧?我做了点丸子。”   “啊……”年轻人张大了嘴,直到药郎咳嗽了一声才缓过神来,“嗯,呃,我喝过粥了。啊啊啊……不、不是,请给我一串吧。”如果不是手上还有伤口,他估计就要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了,藤子忍俊不禁将盘子往前面推了一点,年轻人伸手红着脸拿起一串丸子塞到嘴边,眼睛却忍不住往藤子那边瞟。   “咳咳。”卖药郎咳嗽了一声,“这是内子。”   藤子脸一红,对着年轻人微微鞠了一躬之后道,“我不打扰你们了。”然后便转身离开。   年轻人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卖药郎一段时间之后,忍不住充满羡慕的感叹道,“真是漂亮啊。啊……不。不是的,卖药先生请不要误会。”他举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摇了两下,“不过……卖药先生在这里,莫非……这里有妖怪?”他压低了声音笑声的问道。   “妖怪和物怪是不一样的东西。”卖药郎耐心的纠正道,在之前的年轻人所在的村子里,他也曾经斩杀过一个物怪,恰好这位……嗯,算是无辜被牵连进去的人吧,就这样顺手救了他一命。说到底,人什么时候能再见这种缘分,还真是说不准的。   “看着也不像嘛,这里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呃,抱歉。”   “你的伤还没有我完全好,好好休息吧。”卖药郎顿了一下,“啊……对了。”   “什么?”   “能和我说一下……那个被活埋的,少女的故事嘛?”那声音轻轻的,蕴含着难以名状的心情。而年轻人却没有听出,昂起头来努力回忆着什么,便张口道来:   “啊……这件事情,其实是……”   虽然青年的叙述不知道带了多少传说的成分在里面,卖药郎还是耐心的听完了他的传说故事——仿佛是为了让人相信一般,青年还加了一句,“我这可是挺村子里最老的老人说的,他就是从那个村子里面逃出来的一部分村民之一呢。”   因为旱灾而活埋了的少女。   对着村民,对着土地降下了诅咒,这个地方,将寸草不生,不再降下一滴雨水——但那也是八十年前的事情了。   少女被当作祟神祭祀,随着战争,和时间的变迁,祟神渐渐被遗忘了,连神社都一起荒芜。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坍塌的神社附近,又再一次聚集起了失去了家园的人,以及……无法安息的非人之物。   “此乃……”卖药郎张嘴缓缓道,却在最终的要说出是什么的时候,止住了话头。   此乃“真”——事实的真相。   只是,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说出口了。   物怪的“形”他已经知道,“真”也因为年轻人的到来而仿佛近在眼前。   只是不知为何,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的银白色的花原——谁人,在那里长眠?   事出非常必有妖。   何况,是常年不败的花海。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里仿佛残留着拥抱着某个人的温暖,柔软的触感。还有……很多细碎的东西,那些碎片般慢慢拼凑的,属于对于他来说,罕有的,与漂泊无关的记忆。   “八十年前……吗?”   那时候……他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长评双更哟   谢谢咕咕鸡桑和隔壁住着玛丽的亲【喂】的地雷=3=   ☆、丁香      “这个东西……没有见过呢。”藤子看着安静的躺在匣子里的装饰着铃铛和奇异剑穗,一头还看上去如同鬼面一样的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把剑给她的感觉非常的糟糕——但这是属于卖药郎的东西。   自从他住进这里之后就一直放在这里。   藤子伸手想要触碰一下这把剑,“啊!”一股不知道什么力量将她的手弹了回去,指尖火辣辣的一阵疼,“糟糕……”待藤子向自己的指尖望去,却愣住了。   没有……血?连伤口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为什么剑会把自己的手弹开呢?藤子合上匣子,太重了,这个匣子她无法搬动的。那把剑……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藤子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话又说回来了,明明疼的厉害,却没有伤口呢。   不如等阿药回来之后问问他吧。藤子这样想到,卖药郎今天出去是给丸大叔做艾熏顺便看看早稻叔那个一到冬天就开始疼的腰,大概要晚上才能回来。   待到他回来之后,藤子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阿药,那个匣子里面的剑是怎么回事啊。”感觉好让人不安。藤子虽然想这么说,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犹犹豫豫的问了前面那一句。   “你……碰了什么?”那个人回答的声音,带着藤子所没有听过的冰冷。   她将手放在衣襟前面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她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即使如此她也能听出他是生气了,藤子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藤子低下头两只手抓着袖子扭着,她以为药郎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碰他的东西而生气,等了好久却没有听到他继续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却在那个人的脸上,看到了自己以为永远都看不到的表情。   那个表情的名字……叫做悲伤。   他好像……很悲伤。   “阿药?”藤子轻声呼唤了一声。卖药郎侧过头去,过了一会才舒了一口气似的说道,“你碰了那把剑?”   藤子的心里隐隐不安,只能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吧,她这样想到,不能说吧,会被包裹着符咒的,华丽而古怪的剑弹开——传说这种东西都是能辟邪的。自己碰了却被弹开——这种事情,不能说出来吧?   会被当作妖邪吗?   会被……他讨厌吗?   “什么?”药郎走到藤子身前轻声问道。   “嗯。”藤子摇了摇头,挤出一个微笑道,“没有什么呢,那把剑看上去太奇怪把我吓了一跳。”这样说着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屈起手指将被那把剑弹开时候虽然没有伤却疼得厉害的指尖藏到了手心的包裹之中。   药郎没有说话,伸手抓住了藤子的手腕硬生生把她的手掰开了——藤子的力气本来就比不上他,只能在僵持一会之后无奈的被掰开了手,卖药郎抓着藤子的手腕,力气大到藤子都忍不住要喊疼。   “疼……你放手。”藤子抱怨道,想要挣扎却挣不开,当她将视线停留在指尖上之时,却发现原本没有伤口的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类似的烧伤的黑点。   “诶……”明明之前什么都没有的。   手腕上的力道在加大,藤子却忘了喊疼,她只是看着药郎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愣愣的看着。   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她看不懂。   好像是决定了什么,又好像……悲伤的快要受不了了。   好像……自己再说些什么的话,他就要受不了了一样。   藤子愣愣的望着卖药郎,“疼。”她小声的嗫喏道,卖药郎松开了藤子的手,越过她走到匣子旁边,将匣子放到药箱里,这个动作很缓慢,对他来说,似乎那匣子有千斤重一般,藤子所看到的只是他侧着头,一缕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侧脸,让藤子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这把剑,以后不要再去碰了。”   不知道为什么,藤子觉得,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下了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痛苦不堪的决定,藤子想说什么却被药郎伸手抱紧怀里。   藤子感觉到那双温暖的手按住自己的后脑勺,让她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希望自己幸福,寻求着……没有迫害,没有悲苦,没有离别,没有伤痛的,凝聚着小小的幸福的人生,为自己制造一个可以尽情的幸福,尽情的撒娇,尽情的快乐,与遗忘,孤独无缘的世界……这就是你的‘理’。”   “什么……?”藤子耳畔属于药郎的心跳声逐渐变快,那是一种让藤子都觉得痛苦不堪的旋律。   这个人,很痛苦。   藤子是这样感觉的。   “不要说话……”药郎抱着藤子的手力气更大,勒得藤子有些喘不过气来。“听我说。”   藤子微微昂起头,额头便碰到了药郎下颚,他抱的很紧很用力,以至于藤子都有些不舒服起来,“你……”“理”……是什么呀?你所说的话,为什么我听不懂呢?   “听我说。”药郎重复了一句,“听我说。”   “你所寻求的幸福并不是错误,依靠将心怀不舍的亡灵和活着的人聚集在一个空间,让死者无法超生,让生者受到阴气的侵蚀——这样的世界,不会给你幸福。”   我听不懂啊。藤子这样想到。   但是……为什么明明是听不懂的事情,她为什么忍不住想要哭出来呢。   这是……为什么呢?   “如果你还有自己的意识……”   你在……和谁说话?藤子的视线渐渐模糊,泪水止不住的留下来。   “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卖药郎的手缓缓的抚摸着藤子的头发,温柔的,温柔的,如同对待尚在襁褓中的赤子一样。他抱着她的手依旧用力很大,藤子却不想挣脱了。   “离开这个束缚着你,积聚着你的怨念,不停的让你痛苦的地方吧。”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怎么样都好……怎么样都好。”缓缓的,低声的倾诉传入耳中,藤子愣愣的听着卖药郎这样说着,“如果……你觉得在我身边……足够幸福。”   当然幸福啊。藤子想这样说。   但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着。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不懂。   为什么……我会哭个不停。   “藤子,和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薄霜      是谁的思念呢?   偷过那朦胧的月色,将薄霜之色,染满每一寸土地,每一根枯草,每一块顽石。   月色之下穿行的两人,男子抓着少女的手,而少女已经气喘吁吁,脚下一绊便扑倒在地上,“我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   藤子喘息着痛苦到——离开村子的路,这么长吗?这么漫长吗?好像,好像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一样。药郎伸手将她扶起来,他的身上还背着药箱,“不能停下来。”他揽住藤子的腰强行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不能停下来。”   这个地方,无法离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身边已经密密麻麻的排满了一列又一列的天秤——藤子抱着胳膊在一片天秤的方阵之中,她的的手依旧抓在药郎的手中。   她所能感受到的,只那个人温暖的手现在触碰上去,却是一片冰冷和湿凉——他的手心里,都是冷汗,但是即使这样,他也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藤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他的身后,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   那个人,似乎在戒备着什么,藤子听到他的药箱里面发出类似金属相互摩擦的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急切的表达着什么,要出来,要斩杀,要……超度。   卖药郎将藤子拦在身后,将手一甩无数张咒符从他的手中、袖中飞出,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旋转着将两人围在中间。   “不要离开我的身后。”他牢牢地抓住藤子的手将她拦在自己的身后,仿佛鸟雀保护自己初生的卵那般。   铃声,一声,一声,又一声的响起,由远及近,朦胧的月色里,有人在前行。   谁呢?   是谁呢?   光是这样靠近着,就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痛苦。   藤子将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好痛苦。   喘不过气来。   是谁?   你是谁?   面前的少女,垂着头,一身寻常少女的和服。   “形。”药郎依旧伸手将藤子挡在身后,却低声确定了一句——长久以来,不愿意出现在他面前的……真正的形。   “叮”的一声金属的碰撞声从藤子的身后传来,她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却看到那把装饰着鬼面的剑悬浮在自己的身后,无比的诡异。   少女依旧低着头,长长的,未曾梳起发髻也未曾梳成少女发辫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她抬起手来,藤子尚未看清楚她做了什么,便看到面前的天枰如同被飓风卷起一样散落一地,原本围绕在自己和药郎周围的金色咒符一下子全部集中在了两人的面前。   巨大的冲击扑面而来。   藤子站立不稳一下子倒在了一边,将手臂挡在眼前。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药郎张开手费力的抵挡着什么,双手已经鲜血淋漓。咬着牙,看上去幸苦的不得了。藤子已经被面前的景象弄的惊慌失措。   “过来。”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熟悉的,就像是每天听到一样的声音,在藤子的耳畔这样温柔的呼唤,“过来。”   藤子猛地扭过头去,却看到那个长发遮面的少女对着她,轻轻的招着手。“过来。”呼唤第三次响起。   “不要过去!”仿佛分庭抗礼一般,药郎的声音在已经站起来的藤子耳边这样警示道,“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   藤子侧过头去,看着他鲜血淋漓却依旧在拼尽全力抵挡着冲击的双手。   “碍事的东西。”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斥责一般,加大了冲击的力道,硬生生将药郎压倒在地。   “碍事的东西……”   藤子依旧站着,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如同木偶一样,过了很久才缓缓的侧过头去,看着不仅仅是双手,连嘴角都开始流血的药郎。那把剑漂浮在两人的上空,仿佛一切都与它无关一般。   很疼……吧?   你想要的……是我吗?她转过头去,望着面前的少女。   你是谁?   少女依旧在招手。“过来吧。”   “不、不要过去。”   只是想要我的话……不要伤害他。请你,不要伤害他。   他是……碍事的东西。   ——谁在说这样的话?是谁在说这样的话?   你是谁?   藤子在药郎“不要过去”的喊声中,跨出了第一步。   铃兰的花瓣,如同被狂风卷起一般,笼罩住了她的身体。   面前的场景瞬息万变,藤子仿佛置身于一个小小的村庄里,每个人都在她的身边穿行着,笑谈着——只是无法看见她,触碰她。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村庄遭遇了一场大旱,好几个月没有一滴水降下来。村里人在试了好几次之后,放弃了挖井,只有一个女孩子,坚持着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坚持在村子的某一处,一定还能挖掘出水井——为了这个坚持,在谁都不相信的时候,她却依旧一个人坚持着挖掘。   日日夜夜,日日夜夜。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村里人却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将村子里面最美丽的少女,当作活祭品,埋入土地之中,献给山神——也许,这样能换取大旱的结束吧。村里的巫医是这样说的。   少女不知道,她只是坚持着自己所做的事情,直到那一天,她依旧照样下到自己挖掘的“水井”之中,她人小,力气也不大,挖掘总是缓慢而难以有什么进度,而且她所挖掘的,是他人没有挖的足够深的弃坑——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小女孩,能够挖出水来——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已经有些微湿的泥土,兴奋的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绳梯掉落在了她的身旁。   一铲土,落在了她的头顶。   无论怎样声嘶力竭的呼喊,无论怎么样喊“有水了啊,只要再往下挖一点。”那落在她头顶上,肩膀上,幼小的身体上的土,一铲也没有停下过。   住手啊,快点住手啊。   藤子望着这一切,心口痛苦的几乎难以呼吸。   快点停下来啊。   快点停下来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都不听我说。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我诅咒你们,这片土地,将不再有一滴雨水落下,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没有人能在这片土地上活下来,这里寸草不生,这里不出产任何粮食。   这里……是“死地”。   为了平息少女的怨怒,后来的人们为她立起了神社。   属于……祟神的神社。   藤子已经泪流满面,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和自己身量相仿的少女,垂着头,依旧是那身在挖掘水井时的装扮。   “我诅咒你们。”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话的却是藤子。   藤子抬起手来将手伸进少女遮面的长发之中,缓缓的捧起她的脸。如同照镜子一样,她所看到的,是美丽却缭绕着绝望怨念的……   自己的脸。   ……一直,都很痛苦吧。   承受着这一切的……另一个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鱿鱼桑,梦酱,圈圈桑,还有31桑(话说这个亲能认领自己么……编个昵称吧么么哒)的地雷,么么哒   ☆、葛生      其实……   早该想到的。   为什么自己受伤不会流血,为什么自己不记得父母,为什么自己……从一开始就居住在这里。   藤子伸出手,捧起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仿佛飘荡在河流之中一般,她将“自己”搂进怀抱之中——   好寂寞。   好悲伤。   好痛苦。   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擅自杀害我,擅自供奉我,擅自……忘记我。   祟神的记忆和情感,就像是洪流一样,自藤子拥抱着她的双手向上溯流,溯流至记忆的深处,融合在一起。   在坍塌的鸟居之下,祟神望着天空掠过的飞鸟——好像要一个小小的世界,小小的……小小的。   有什么东西碎裂成两半的声音传来,祟神的身影化作两道,穿着普通少女服饰的小女孩,愉快的踩着鸟居前方破旧的青石板,欢笑着渐渐远离——独留下一身苍白的祟神——祟神藤子,站在鸟居之下,远远的遥望着。   像鸟儿一样愉快的歌唱吧,若是想展开翅膀飞翔,也可以的。若是想要幸福的话……也是可以的。   因为,你就是我。   在这小小的世界里,我的世界里,也是你的世界里——你想要什么都是可以的。   对不起,留你一个人在那里。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这么寂寞。   对不起,只剩下你一个人怨恨。   藤子的手渐渐收紧,她将手放在祟神如蛇飘荡的长发上,轻轻的抚摸着,“已经……不需要再哭了。”   我好痛苦。   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越是幸福,我就越是痛苦——为什么呢?和大家一起谈笑着的,忘记一切的,幸福的生活着的那一半是你呢?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呢?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好高兴。   因为你和我,原本就是一个人。   看着你欢笑,看着你快乐,心里……涌起的情感,是诅咒吗?是憎恨吗?是嫉妒吗?不是的,它比诅咒更可怖,比憎恨更浓烈,比嫉妒更酸楚……我已不知道那是什么了……勉强要说的话,大概……叫做|爱吧。   我痛苦了八十年,孤寂了四十年,最后的十年……我找到了让自己不再痛苦,不再孤寂的方法。   直到那个人的到来。直到……那个碍事的人,那个手持着可怖宝剑的人的到来。   我的痛苦,我的孤寂……复活了。   “对不起。”   “这么多年来……对不起。”   藤子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祟神黑发如蛇,神色狰狞可怖——“对不起……留你一个人痛苦了这么久。这本该是……我们一起承担的东西。你的孤寂也好,你的痛苦也好……本该是属于你和我,属于完整的‘我’来承担的东西。”   留你一个人……真的对不起。   “我好痛苦。”祟神抬起头来,眼中流出血泪来,双爪如钩抓住藤子的双臂哭诉着,“我好痛苦……不止一次,我想着——为何我不能和你交换,为何承受这八十年怨念和痛苦的人,不是你……”   藤子不发一言,只是更加用力的拥抱住了祟神。   “全都给我吧。痛苦也好,怨念也好,绝望也好,想要得到幸福的希冀也好……全都给我吧,然后……请自由吧。”   我已经……幸福的太久了。   久到成了罪孽。   在漆黑的怨念的洪流之中,一点点微光缓缓透出。从一开始弱小的如风中的烛火,到后来……那光芒,照亮了暗黑色的怨念。   卖药郎捂住受伤的手臂站起来,血还是止不住的从他的指缝之间渗出来,染红了已经脚边的铃兰花瓣,他所看到的是一道光——在这夜色之中,并不刺眼,如同天上的胧月之色一般,而后,穿着白色和服的藤子跪坐在那里——那交叠着三块石头,不知长眠着谁人的,小小的坟墓之旁。   她的手上似乎捧着什么,只是风一吹,便消散到了不知何处。   藤子侧过头看着怔怔的望着她的卖药郎,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是笑着笑着,眼角便留下泪水来,“丸叔的风湿痛……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卖药郎不语。   “蒲草他们……其实早就不在人世了,对吧?”   卖药郎依旧不语。   “生者不能好活,死者不能往生……这是我的罪孽,对吧?”   卖药郎沉默着,最后他只能轻声而温柔的宽慰道,“丸叔的风湿痛,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关系。”   “啊……”藤子笑了,就像是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那样舒心而快乐的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她安静下来,只是唇边依旧含着微笑,“你是……为了斩杀我而来的吗?”她问的那样的小心翼翼,随后却自己改了口,“嗯……不是斩杀吧,是超度……不!”她的泪水依旧如同断线珍珠一般滑落,声音哽咽却反而似笑意一般,“是为了……让我幸福才来的……对吗?”   卖药郎望着藤子,露出一个让少女暖心的微笑,“诶……是的。”   这句话……绝不是宽慰的谎言。   “请你……超度我吧。”少女闭上眼睛,这一刻,不管是作为祟神,还是作为藤子,她觉得自己已经……幸福到难以言喻。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只要物怪在世,你就必须斩杀。   我知道的。   这是你……存在的意义。   卖药郎看着闭上双眼,微笑着流泪的藤子,在这片沉默的花原之中,只有夜风的呼啸之声,像是在泣诉着什么一般。   那是……无法实现的,可悲的愿望。   可怜的……   究竟是什么呢?   究竟是谁呢?   卖药郎闭上眼睛。   “以形,真,理……”   不想拔剑,不想斩杀。   “解封。”   只能拔剑,只能斩杀。   “谢谢。”   手持宝剑的庄严金身立在少女之前,两人都未曾睁开双眼。   少女甜美的声音轻声诉说着歉意,“对不起。”……拉你下来,玷污你的心,让你……这般痛苦,这般悲伤。   “……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   以及……对不起。   八十年前……我不在。   金色的光辉照亮了整个花原,狂风卷起那可爱,可怜的银白色,将一切笼罩其中,壮观而美丽的花瓣的雨,仿佛一场送别,若有人看见,以为这漫天的银白之中,伫立着一个金色的人形——以及一个穿着素白的少女,待到再仔细看去,却两者皆无。   只留下一个穿着华丽妖艳和服,绑着紫色头巾的男子,昂起头仿佛看着天空又仿佛不是,一片雪花飘落下来,落在青年手持的,装饰着鬼头的宝剑上,随后,更多的雪珠窸窸窣窣的落下,没有多久便堆积起薄薄的一层银白色。   青年的双眼被他的头发遮住而看不清表情,落在脸上的雪花慢慢融化,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又……一次吗?”   风骤起,雪挡住了暗处窥见这一切的乌鸦的眼睛。   它“哇”的一声,振翅掠过空无一人的,不再有铃兰绽放的原野——只是在那三块石头交叠的地方,压着一块随风飘舞的紫色头巾。 作者有话要说:     长评双更哟   还有……嗯……别打脸。   ☆、桃源      “要说的话,还是自己的天职更让人感觉到舒服啊。”收割着青草,戴着白色头巾,长相颇有古风的青年这样感叹着,抬起头擦擦汗来却看见不远处的小道上走过来一个穿着华丽和服,背着药箱的年轻人。   要说的话,他身上最奇怪的还是那双尖尖的耳朵和脸上红色纹路绘出的彩妆……啊,说不定不是彩妆,是纹身呢。不过这里这种人倒也屡见不鲜,青年擦了擦汗站起来,迎上去道,“请问你是?”   “啊……你是?”卖药郎微微侧过身颇有礼貌的前倾身体问道,他大概有一两百年没有来过这里了,对于面前这个青年并不熟悉。   “呃,您叫我桃太郎就好了。”对方文雅又有礼貌,倒是弄的桃太郎有点不好意思,“是来找白泽先生买药的吗?”   “哦。其实是……”话还没有说完,标注着“极乐满月”名字的汉方店的大门打开,被两人聊到的那位“白泽先生”揉着眼睛把手扶在门框上抬起头来,视线恰好落到正在和桃太郎聊天的卖药郎身上。   他愣了两秒,哗啦一声把门给拉上了。   过了两秒之后,他重复着揉眼睛的动作把门再次拉开。   卖药郎还在那里站着。   “一定是我今天开门的方式不对……”白泽咕哝着再次打算拉上门,卖药郎直接把手放在门框上将门拉开,“开门方式很正确。”   “你终于在人间呆不下去了?”白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干笑两声把卖药郎让了进来,桃太郎跟在俩人身后,“白泽先生,认识这位先生吗?”   “诶……好久以前认识的了,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对吧?琉璃光?”白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好几百年不回天国了,最近怎么有心思到我这里来?   “别叫我那个……”卖药郎把手上的杯子推出去,白泽给他倒了一杯,“是是是……和你没关系是吧?”   桃太郎愣了一下,“琉璃光……这个……这个……”有点耳熟啊,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他干笑两声把脸转向一边的白泽,后者摊开手点了点头像是默许了他的脑补一样。   ……有点……怎么说呢,三观受到了冲击的感觉啊。桃太郎在心底默默地吐槽。   “都说了别提这个……”卖药郎语调似乎并未有多讨厌被这样称呼,但是他还是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自身的愿望。   “这家伙,大概一千多年以前就到凡间去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类似下派人员一样的吧,总之不知道怎么回事,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能回归莲座的他好几次都拒绝回归,现在凡间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物怪啊,别的什么东西啊都没以前那么活跃,所以他现在大概算是个闲职人员……”白泽看着喝茶的卖药郎对桃太郎这样介绍道。   “只是在人间呆久了,习惯了而已。”卖药郎面无表情的放下茶杯。   “话说你是怎么想到要来我这里串门的?”   “来随便看看而已。”卖药郎神闲气定回答道。白泽干笑了一声,“你又跑去地狱了?我跟你说,那个猛毒抖S鬼神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   “诶。”药郎也不反驳,只是点了点头,虽然听上去似乎很好脾气的样子,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习惯性的礼貌而已,呆在人间的千年,这个人的性格真是越来越冷淡了。白泽也是这样觉得的。   “我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吧?能让你一头栽进去将近一千年,一定漂亮到让人瞠目结舌吧?说不定身材也一流棒……”男人之间的谈话,不出三句就会往女人身上飘,何况谈话的人还是专注妹子五千年的白泽。   “啊,很一般呢。”药郎随口敷衍道。   “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   这回答真是叫人生气。不过白泽一般来说只要不碰上某个天生的死对头,他的脾气也是一流的好,所以只是拍了拍手,“一般也行,要是遇到了记得给我介绍一下。”   “诶,诶。”药郎的回答依旧是敷衍味道十足,不过就在旁边收拾碗筷洗碗的桃太郎听来,这两声基本可以翻译成“做梦”。   谁会把自己心爱的女孩子介绍给白泽先生啊……   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概是关于卖药先生喜欢上人间的一个少女的事情吧?这种光是听个一鳞半爪就能分分钟脑补出一堆悲恋物语的故事呢。这样想着,桃太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药郎斜过眼睛看着桃太郎,微笑了一下,“在下告辞了。”   “诶,不吃顿饭再走吗?”白泽坐到柜台上这样问道。他刚刚给了药郎一批新研究出来的汉方药还有一些药材,从他这里买要比现世便宜一点,只要不是某个鬼神,他就很好说话。虽然不会比卖给妹子便宜,但是也是打了折的。   “不了,本就没打算久留。”药郎拉开门走了出去,“有空再来叨扰吧。”   “好走不送啦。”白泽挥了挥手,看着药郎拉上门。随后换了一种大彻大悟一样的语调说道,“这家伙也真是可怜呢,吊死在一棵树上……”   桃太郎嘴角抽搐了两下,“不,一般人只会称赞吊死在一棵树上叫痴情吧,需要诟病的是白泽先生你这种吧……”   当然,就算被这样吐槽,还是无法改变白泽喜欢流连花丛的毛病的。   从天国的门出来之后,在走过一段漆黑的长廊会出现一个分叉路口,一段通往地狱,还有一段通往人间的入口,药郎在分岔路那里踟蹰了一会之后,最终还是转身走向了人间的路口——地狱那个地方,他去的话,太不合适了。   现世正在到春雨绵绵的季节,虽说是“沾衣不湿”,不过毕竟是雨,药郎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撑开了伞,从富士山那里下来,一路上尽是盛放的山樱之花,“太阳雨啊……”狐狸嫁女儿的天气呢。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这副美景。   “咔嚓”从一旁传来照相机快门的声音,卖药郎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却看到一个手持相机的少女一脸尴尬的吐了一下舌头,“对不起……那个,您刚刚看樱花的样子太美了,所以一时没有忍住……”她手忙脚乱的推了一下眼镜,“啊……不是,那个……是不是让您不快了?对不起我马上删掉!”   这个人……脸上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呢?还有他的装扮,真是华丽呢,那个尖耳朵,是假的吗?还有脸上的妆……真是妖艳呢。   是模特吗?   啊,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别人真是很失礼的事情,这样想着,小藤鞠了一躬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诶……不。”   这个人……不仅人美丽,连声音都这样动听。小藤忍不住这样想到。   “没有关系的。”   我曾经很害怕重逢。   却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拥有这样的相遇。   “小藤!不要到处乱跑啊!”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一声,女孩应了一声,对着药郎鞠了一躬转身抱着自己的相机跑远。   药郎握着雨伞的手缓缓垂下,下意识的向前了两步,又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能过去吗?   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海座头手上的琵琶轻弹一声,似追逐,似逼迫,“你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我最害怕的东西……是这个世界毫无形真理,而就是这样存在着的事实。”   琵琶再次铮然一声,“你真正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   最害怕什么呢?   “这个世界……”   不是的。   “毫无形真理……”   不是的。   “我最害怕的事情,是……”   不是的。   “是……”   琵琶的音调骤然如雨。   “你最惧怕的事情,是什么?!”   “我最害怕的事。”   是只能受到指引,斩杀物怪的我,作为用剑的人,再次与那个人相遇。   幻境,铺天盖地的袭来。   =========================================================   从这一篇章开始,嗯……确实是综了鬼灯的冷彻呢还会有银仙   =========================================================   谢谢咕咕鸡酱的地雷两连发,三生酱的地雷,亲一口么么哒   ☆、玉簪      一片朦胧。   那个人,搂住她的腰,俯下身,舌尖像是长了倒刺的猫舌一样,轻舔着都会感到异常的刺痒和酥|麻。   不要这样。   推拒的手被握住,然后……十指相扣。   不要这样。   “嗯……”浴衣散开落地发出悉悉索索的布帛摩擦声。   像是浸透在一片热水之中沉浮着,所有的感觉都不像是真的却又莫名其妙的让人感到真实,视角模模糊糊的看到的,是那人脸上妖艳的妆容。   不要这样。   “诶,醒一醒。”   小藤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温泉旅馆的天花板,还有和自己一起来旅行的同伴——再过半年一起上大学的同一个摄影社团同伴们就要分道扬镳了,所以才提出要一起来富士山附近的景点拍个痛快,晚上则住在伊豆的温泉旅馆里。   她眨了眨眼睛,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听见同一个社团的美和子笑得一脸促狭,“是不是梦到什么东西了?你叫的隔壁男寝都快把持不住了呢。”   小藤的脸腾然一下涨得通红。“没……没有。”   美和子大力拍了拍小藤的肩膀,“介意告诉我对象是谁么?”说完还很有经验的眨了眨眼睛。小藤的脸更红了,“都说了没有呀!”她红着脸扑过去玩闹一样掐住美和子的脸颊,“美和子你再瞎说我就把你暗恋那谁谁的事情说出去!”   “美和子暗恋谁呀?”听到两个女孩相互打闹的声音,第三人也终于忍不住了,掀开被子爬起来加入战局。   “啊!不要问啦!”   “话说小藤你也告诉我啊!梦到什么了?叫的我都快把持不住了哈哈哈哈。”   “加奈闭嘴啦!讨厌!”   女孩子们一番嬉闹,小藤在两相夹击之下终于溃不成军灰溜溜的抱着浴衣跑到了房间外面,她的额头上多了一层薄汗。   “真是的……这两个人,”小藤抱怨着一头钻进了温泉里,靠在石头上伸了个懒腰,双脚嬉闹一般的踩着水,“……怎么会做那种梦呢。”感觉还那样的真实——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梦里面的那个……是那个人吧?   她还记得那副妖艳与俊美揉杂在一起的妆容——应该是……人本身就长得很俊美。然后,加上那妆容,就自然而然的带出了一种奇异的妖艳感吧。   可是……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啊。   她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是温泉水的温度造成的还是因为做了那种梦而心里害羞,小藤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   她原本就很漂亮,在大学里面也并不缺追她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真的只能和别人做朋友。不管之前玩的再好,只要对方一表白,她马上就会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直被吐槽不适合谈恋爱的她,居然对着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做那种梦,而且还真实的不得了,她觉得羞得无地自容。   忘掉这些东西吧。她摇了摇头,将整个人浸在温度刚刚好的温泉水里,正当她全身心的放松享受着泡温泉的乐趣时,突然间脚踝一紧,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强力的力道抓住了脚踝狠狠的往温泉里面拖出去一样——虽然这温泉不算深,但是至少也有两米的深度,不能及时探出头来的话,只能活活被淹死而已。   小藤挣扎着,两条腿用力的踢蹬,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踝,惊慌失措的只想逃跑,温泉水四面八方的涌来,呛进她的嘴,鼻子,耳朵,“救!”呼救声还没喊出口,有一口水呛进她的口中。   救救我……   手腕被扭住,不知怎么回事脚踝上力道猛地散去,小藤咳嗽着,她呛得眼睛都红了,咳嗽不止过了好一会才惊魂未定的喘息着瑟瑟发抖。温泉的温度并不低,她却觉得浑身发冷——似乎是有人把自己拉了起来,如今她正一|丝|不|挂的被那个人抓住手腕搂在怀里。   “小心一点。”一个声音这样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小藤抬起头来,入眼的是一张俊美而妆点着妖艳妆容的脸,尤其是唇上的紫色唇彩,故意画着向上像是微笑一样的弧度,让人产生这个人正在微笑的错觉,仔细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   他是闭着眼睛的。   “请、请放手。”小藤红着脸嗫喏道,药郎放开被他搂在怀中的小藤,后者着急忙慌的跑到一边放着自己浴衣的篮子旁穿上衣服,想要逃跑的时候却被一把抓住手腕拖了回去。   “不要乱跑。”像是警告又像是劝解一样,药郎对着小藤这样说道。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小藤的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就这样被放倒在地上,她想要尖叫却被捂住了嘴,“安静些。”   “呜……”小藤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她看着男人把手伸向自己的浴衣末端,想挣扎又没有力气,想喊叫又被捂住了嘴,只能闭上眼睛可怜巴巴的啜泣起来。   “正是的……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她听见这个不认识的男人这样小声抱怨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觉得他的抱怨里面带着点笑音。“你自己看吧。”   那声音温柔而缓慢,像是安慰一样。小藤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的脚踝上多了一个手印一样的淤血痕迹,“这是……”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想要拉你下水当替身的水鬼。”药郎伸手揉了揉小藤的头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包类似软膏一样的东西,“拿回去擦着睡一觉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这样说着,他把小藤推出了浴池。“往前跑,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被推了一把,小藤只能往自己房间所在的方向跑过去,一路上似乎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白纸每个房间的纸门上都贴着。   卖药郎将小藤赶走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个……麻烦的丫头。”出来泡个温泉都会被无辜卷进这种事情里。   “那么……”他转过身去对着渐渐浮现在水面之上的身影,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华丽而让人充满压迫感的宝剑,“相比之下……你倒真的不那么麻烦。”   还是快点成佛去,不要打扰我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无面男篇]:   “能问一个问题吗?”无论如何,也想要得到答案。“无面男……为何要救我呢?”   “你觉得……自己得救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得救了呢?   这种情绪……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感受过一次呢。   一模一样的,就像是当初曾经发生过的,以为救赎了,事实上却没有。   “也许……是因为爱上了你吧。”   “可悲的……明明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那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谢谢……”听到的声音,似乎是属于阿蝶的。   又似乎……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为何,要感谢我。   明明……除了斩杀,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   感谢鱿鱼丝桑的地雷么么哒~~~   ☆、芙蓉   “昨天晚上睡的好香啊……”美和子伸了个懒腰,转头却看见小藤呆呆的坐在榻榻米上,用力摇了摇她才回过神来,“你本来就是一副呆萌呆萌的样子,一发呆看上去更加呆了啊。”美和子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昨天晚上没睡好啊,还做奇怪的梦?”   “才、才没有!”说到梦,小藤的脸又红了。她撩起浴衣的裙摆,看到自己脚上那个手形状的淤青已经没有了,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拿着那个人给的那包类似膏药一样的东西,装膏药的那个纸袋子很漂亮,闻上去带着一股膏药的清香药味。   这好像也不是一般的膏药啊。小藤这样想着——能让淤青消失的那么快呢。这样想着,她又忍不住愣神了,身边的美和子眼疾手快的从她手心里把纸包抢走,“诶……这个东西应该不是你的吧?昨天晚上去泡温泉有奇遇?”   有的时候小藤觉得自己真的很想狠狠的掐美和子那张嘴——她为什么每次都能说到点子上呢?真是叫人牙痒痒。“快点还给我啦!”   “你先告诉我……呜呜……”美和子被小藤一把捂住嘴,只能高举起双手挥舞着手上的纸包,“呜呜……奇遇……呜……”   “快点还给我啦!”小藤直接把美和子推倒压在她身上伸手去抢纸包,两个女孩子在榻榻米上滚成一团,“就是不还!你不说我不还!”美和子还在嘴硬。架不住小藤直接抓她的软肋一个劲地给她挠痒,笑的她上气不接下气,“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   她把手上的纸包还给小藤,“到底是什么人给的?帅哥吗?很帅吧!”   ……确实好像是蛮帅的。小藤眨了眨眼睛——她平时带着平光镜,并不是因为近视的关系而是纯粹就是为了气质需要,所以即使不戴眼镜也不影响她视物。“嗯……好像真的挺帅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呢?她忍不住这样想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见过一次的人,却总是给她一种莫名奇妙的熟悉感。   说不定是前世见过呢。她这样半开玩笑的想到。   等到一行人旅行结束,打算从温泉旅馆里乘车回原来住的那个小镇的时候,在旅馆门口美和子用胳膊捅了捅小藤的腰,然后努了努嘴示意她往一边的樱花树下看过去,这个时候小藤才发现昨晚见到的那个人,正把一个奇怪的大箱子——说是行李箱的话,实在是太笨重了点——放在地上,自己则坐在箱子上面撑着一把看上去华丽而古韵极浓的伞。   天气有些微雨,却并不是没有阳光,这就造就了细雨打湿樱花,阳光却让那些细小的水珠微微反光出美丽的光晕。那个人坐在笨重的,绘有奇怪眼睛的笨重箱子上,手伸出伞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樱花瓣。小藤微微张开嘴——真是……太美丽了。   这样的景象。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坐在箱子上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像个小孩子。平白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可爱感觉。   “啊……这穿的可真是华丽啊。”美和子小声的对小藤说到,“是玩Cosplay来外面取景的吗?不过没有看到摄影师啊……”这样说着她还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不知道能不能给合影哦——诶,不对,说到摄影师,我们这里不是就有一堆吗?诶!喂!——”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藤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   “……真是的,看见帅哥就跑得这么快啊。”美和子忍不住抱着胳膊这样吐槽了一句。   小藤跑到卖药郎跟前,“那个……昨天晚上,谢谢你。”她将双手交叠在身前,前倾身体鞠了一躬。   “哦。”卖药郎点了点头,侧过头去看着小藤道,“不用谢。”他的语速缓慢而语调轻柔,落在人耳朵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舒心感,“看上去已经没事了。”   “诶……诶,是的。”小藤点了点头。她特别想问为什么他要坐在这里,虽然刚刚周围就有人围观着,却没有几个人敢上来和他说话。于是小藤的行为就变成了没头没脑非常不注意气氛的行为。   “啊……长得漂亮就是占便宜啊。”   “居然就这样大大咧咧的上去搭话了诶……我们也上去吧,说不定能求个合影什么的……”   “……”   小藤忍不住尴尬的缩起了肩膀,“那个……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哦,没有,刚好打算坐一会就走的。”药郎侧过头去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神情,好像小藤既没有打扰到他,他也完全不介意小藤的行为。   “那个……能跟我们合照一下嘛?”有几个女孩子走上来把小藤挤到了一边,药郎抬手放在下巴上做出沉思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哦,很抱歉,不可以。”然后从箱子上跳下来,他脚上穿着的是屐齿很高的木屐,跳下来的时候踩在石板上发出很动听的“咔哒”声。   “诶……诶?!真是太可惜了……”不仅是那些女孩子,连一边的小藤都愣了一下,美和子凑过来,“啊……这个算什么嘛,话说那个耳朵还真是显眼诶,脸上的妆也好妖艳呢——耳朵是装上去的吧?”她这样抱着胳膊点了点头,“嗯,材质应该是硅胶吧?”   小藤也注意到了,那双耳朵,轮廓尖尖的,就像是传说中的妖精一样。   应该……是假的吧?   因为不给拍照的关系,不少女孩子都散去了,当然也不乏偷拍的,卖药郎倒是真不介意,这个时候美和子推着小藤走到站在箱子旁边似乎打算着要不要离开的药郎面前,轻轻捅了捅藤子的腰。   ——美和子这人有个坏毛病,要是有什么东西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就一定要得到解释,否则可有的折磨了。   “抱歉打扰了,能问一下您的耳朵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这个问题也太失礼了……小藤忍不住这样想到。   药郎侧过头来,他的妆让他看上去像是在微笑,但是如果仔细看去的话,似乎还能在他的唇角找到一丝弧度,“嗯……你说呢?”   “假的吧?能摘下来吗?”美和子毫不认生的点头道。   “呵。”药郎轻笑出了声,眼睛却看向了一边窘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小藤身上,“你也觉得是假的吗?”   ……漂亮就是占便宜啊。美和子惊叹道,这家伙看上去一副冷淡的样子,没有想到这么主动?糟,不会是怪蜀黍吧。   小藤愣住了。“诶……”应该……不是真的吧。   她很想这样说。   药郎慢慢的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小藤很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耳朵,他的耳坠上还有一颗类似红宝石耳钉一样的东西——然后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温软的手捏在耳朵尖上,触手带着一种软软的暖意——这是真的。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身边突然万籁俱寂。   小藤愣愣的收回手,看着药郎转身背起箱子伴随着木屐踩在石板上的咯吱声越走越远,间或还传来一两声铃铛的声响。   美和子这才推了推小藤,“诶,怎么突然就走了?”   “啊?”小藤呆呆的回了一声。   “啊什么啊……人怎么走了啊?”   “诶?”   “啊……真是越来越呆了。”美和子揉了揉太阳穴,“算了,奇怪的怪蜀黍而已,长得帅也不能当饭吃。”然后转身拉了小藤一下,“走啦,车来啦。”   “啊?哦。”小藤跑了两步,又忍不住转过身去看着卖药郎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那个人……不是人类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通知:   作者我有重要考试……请假……期间更新不稳定请谅解……   ==========================================   感谢永暗桑的地雷么么哒~=3=      ☆、浅梦      小藤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摸到了一边的梳妆镜打开看着自己满头乱糟糟的头发和通红的脸颊,不由得弯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已经连续好几天做那种梦了。她再次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自己绯红的脸颊,“呜……”把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抓的更乱了——自己怎么会一直不停的做关于那个人的梦呢?还是这样……这样……这样……   一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所梦到的就是自己和那个人拥抱,缠绵,做那种事情的梦,而且最近那个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晰,感觉越来越真实——自己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她困扰不已的皱起了眉头,然后想了半天终于爬起来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她打算去拜访一下住在她家附近,一个人住的小女孩。之后还要去自己家的甜品店帮忙——本来就已经是大学下学期了,她打算留在家里的甜品店工作。   虽然也不是没有星探看中她希望她去拍电影之类的,但是小藤自己也是知道自己根本不适合这些工作,所以只会拒绝而已——当然,被缠的受不了的时候,还是会果断的跑到警察局去求助的。   要拜访的那个小萝莉的名字叫市松小雏,小藤已经好几次看到她一个人出去买泡面然后戴着一堆泡面面无表情的回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管——后来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住,这让小藤更加有点放心不下了。   只是当小藤敲了敲门之后,来开门的并不是市松小雏,而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穿着和服,胸前挂着一个大铃铛——嗯,为什么会有兽耳?——怎么看怎么不像人的英俊男子。小藤愣了一下,侧过头去往里面看,手上还拎着一些蔬菜和水果。“那个……请问你是?”   ……为什么会有兽耳?!Cosplay吗?   “啊……请问你是?”好像才回过神来一样,青年打开门礼貌的微微鞠了一躬问道。   “您好。”小藤立刻回了一礼,“我是来看市松小雏的,给她带了一点蔬菜和水果。”那个孩子好像一直在吃泡面,不知道会不会营养不良。   “啊,小雏的朋友吗?”银发的青年立刻露出一副很高兴的表情,感觉就像是自家交流障碍的孩子终于能正常交朋友了一样。   “啊……那个,其实是我是社区服务队的,正好在这里附近所以有点在意来看看……并不太熟的。”小藤立刻举起手否定道,“请问您是她的亲戚吗?”奇怪……她记得她加入社区服务队的时候,听之前的前辈说过市松小雏应该是一个人住的呀?父母都好像不在人世了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亲戚。   “啊……算是吧……”青年张了张嘴,斜过眼睛这样回答道,“要不要进来看看?”   小藤点了点头,“谢谢。”然后跨进了院子,小雏的家挺大的,一个人住的话估计会寂寞的吧,想到这里小藤忍不住看了看一边的奇怪银发青年,再三忍耐终于忍不住发问道,“请问……您的耳朵是……?”   “啊!”青年“啊”了一声,迅速的道了一声“失礼了”然后火速的跑进一个房间里,过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头上的耳朵已经没有了,“不好意思,假耳朵而已假耳朵而已。”   “是吗?我真是失礼了呢。请问您的名字是?”   “银……”   “狐狸啊,酒……”银仙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走廊尽头的房间传过来,小藤还没来及反应过来就眼前一花被推到了一个房间里——整个过程不足两秒,乃至于小藤都没听清楚那个声音说了什么就已经身处在纸隔扇的内侧了。   ……发生什么了?   小藤一头雾水的伸手想要拉开门却发现纸隔扇被牢牢的拉住,还听见纸隔扇那边想起了两个男人的谈话声,一个听上去像是年纪比较大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应该是银先生。   “狐狸啊,我说能借我点钱买酒么?”   “没有!”   “我说你干嘛这么紧张的拉着门?难道是……藏了什么好东西?给大叔我看看嘛。”   “什么都没有!好了好了,借你点钱快点去买酒……”   “诶?!真是可疑啊,刚刚还不肯借呢……果然是在房间里藏了什么好东西吧?嘿嘿,给大叔我看看嘛~”   在房间里面的小藤愣了一下,为什么要管银先生叫狐狸呢?总觉得有点不好的联想呢。   过了一会之后,外面的声音也没有了,小藤看见银先生打开门一副舒了一口气的样子,“真是太危险了刚刚……”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整个人处在石化状态的……这身打扮是和尚么?小藤这样想到。   银仙一瞬间整张脸都黑了。   “石化了。”市松小雏走到石化的信乐面前,她的肩膀上还蹲着一只类似玩偶一样的东西,认真的抬起面无表情的小脸下了定义,“看上去是受到了严重的视觉冲击导致的。”   银仙扶额,“还担心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没有想到直接石化了吗……”   小藤完全一头雾水。“请问……?”   “啊啊,没事没事,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所以不用担心哈哈哈。”银仙干笑了一声,“对了,你要不要换个房间坐一会?”他礼貌的把小藤往房间里面让了进去,完全无视了一边还在石化状态的信乐。   “但是……”   “不……完全不用担心他……”   “哦……”   迷迷糊糊的从小雏家里离开之后,小藤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一家……怎么回事啊?   奇怪的大叔,还有银先生。   她低着头向前走去,只是在某一个瞬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个身影,她和那个穿着华丽和服,背着大箱子,绑着紫色头巾的“熟悉”身影擦身而过。   每一夜……都在梦里见到的身影。   小藤下意识的转身,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   ……糟糕,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别想了,做X梦真不是你的问题……你要问某个有特殊把妹技巧的喵星人……   感谢糯米桑的地雷么么哒~   ☆、珙桐      每一次,每一次……   当与他相见的时候,心底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无法抑制的涌上来。   仿佛……早在千年之前,自己就已经同他相遇。   那是……悲伤和快乐夹杂着的,纷扰着的,连自己也无法梳理,如同那三千烦恼之丝的,奇异的情感。   待到反应过来,所看到的却是柔和的阳光所普照着的,空无一人的小巷——刚刚,那是自己看错了么?小藤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是无论如何,那相同的“幻象”却没有再出现了。   是……自己看错了吧?她这样想着,转身往工作的方向走去——她家里开着一家咖啡店,说是咖啡店,其实也不仅仅只有咖啡,还有蛋糕,冰沙,西餐的正餐也有。总是不担心工作问题的。而且小藤自己对于这样的生活也非常的满意。   对于小藤来说,咖啡店里的店员们都是家人一样的存在。这是从妈妈还是店长的时代就开始了的“习俗”。有的时候店里会雇佣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找不到工作的人,已经去世的,小藤的妈妈花之代对于店员们来说与其说是老板,不如说是姐姐或者妈妈的角色。   也因为花之代千里的关系,老店员们对于小藤也是当作小妹妹看待的。   小藤正在后面核对各种咖啡豆,制作烘焙甜点的原料,还有检查清洁状况的时候,前台的香织突然打开门,鬼鬼祟祟的对着抱着清单核对的小藤招了招手,“小藤~过来过来。”   “诶……怎么了啊?”小藤抱着清单走过去,却被一把拉出仓库,从吧台后面看过去却看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华丽和服的身影,“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听刚刚过去点单的唯说,是个超级大帅哥哦。”   是……那个人。   小藤愣愣的看着那个背影,冷不防被推了一把,“发什么愣呢?”香织对着小藤眨了眨眼睛,小藤的脸红了一下,“嗯,没有什么,只是之前见过他。”   “诶?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把之前温泉旅行遇到的事情告诉香织吧?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啊。“他点了什么?”小藤问香织道。   “嗯……要了一份抹茶冰沙。”   小藤想了一下,把手上的核对清单塞给香织,“我去上甜点好了。”然后一头钻去了厨房重地。   “诶!真是没义气诶!看到帅哥就抢别人工作了啊!”虽然嘴上这样吐槽,香织还是转身对着一边的唯打了个招呼,“我说,我们是不是最好还是让藤做前台工作啊?”   “别闹,这样的话,店里就要忙不过来了。”唯微笑了一下。   “您的抹茶冰沙。”   药郎转过头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露出一个仿佛是在期待什么一样的微笑的小藤,他将视线落在了自己面前的冰沙上。“哦,谢谢。”   诶?   这个语调。   好像……根本不认识自己一样。小藤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去。“打扰了。请慢用。”她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走远。   为什么呢。   明明……有很多话想要问的。   但是听到他说话的语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很想问,那天在温泉里面遇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想问他究竟是什么人,想问——那种奇怪的,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相遇过的感觉,是否仅仅只是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错觉——但是,怎么样也无法问出口了。   “请……等一下。”那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小藤顿住脚步,转过身去却看见他站了起来,药郎望着面前的女孩,一字一顿道,“你叫……藤?”   小藤点了点头,“花之代藤。”   “很好的名字。”   小藤抱着托盘怔怔的看着他,注意到他身后的冰沙都没有动过,“啊……那个,冰沙化掉了的话虽然味道差距不大,但是口感会不太好,要不然……我不打扰您享用了?”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和自己意愿相反的话。   明明,想问的话,想说的事,差一点就能问出来了,可是无论如何,无法再进一步。   为何我对你的感觉是如此熟悉。   为何我总是梦到你。   药郎侧过头去看着在阳光下微微反光的玻璃杯中盛着的抹茶冰沙,“呵。”他突然轻笑出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小藤觉得这声轻笑里包含了太多的意味。   夹杂着最浓重的情感,仿佛是自嘲一般的笑。   这个人,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就像那个时候在富士山的山樱飘落中看到他那样——抬起头,看着飘落的樱花瓣,明明是很美丽的景色,却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开口安慰,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悲伤。   “啊……那个,我们店里缺个男店员,你要不要来试试看?”鬼使神差的,小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只是看到药郎抬起头来,那张看上去似乎永远都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惊讶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笑道,“店里的招待的话,只有唯哥和香织姐,人多的时候会忙不过来,所以……那个……我是说,你应该没有工作吧?”   一边的香织差点喷笑出来,“这孩子……怎么学起千里店长了?”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花之代千里的时候的样子,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将视线落到了看上去明明比她还要小几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带着一种奇怪感觉的和服青年身上。   这个人……有点奇怪哩。   小藤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微笑,期待的望着卖药郎,后者抓着一边椅子的手微微捏紧。   良久之后,才听到了他的回答:“好。”   小藤一下子开心的笑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   ……   ……   很久没有回答,久到小藤都要以为他没有名字的时候,他却这样回答道,“阿药。草药的‘药’。”   “嗯!”小藤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往后面跑去。   药郎看着那个背影片刻,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任性,可以吗?   能……这么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第一炉香,已焚上”   那语调,仿佛歌咏一般,那香味萦绕在鼻尖。   第一炉香。   是红叶下起舞的少女。   红叶覆盖的,难以超度的哀愁。   香甜的味道。   这是,错位的爱意。   他和她之间,孽缘的开端。   “第一炉香,是非常非常哀伤的,清甜中带着苦味的香气。”   永远只能在恋歌中被怀念的,错位的爱意。   ===================================   多谢三生桑的地雷=3=   ☆、环佩      为何呢?   冥冥之中,有声音这样问道。   为何呢?   长一声,短一声,仿佛若叹息。   执着至此。   “我……欠那孩子一个因果。”   为何?   仿佛叩问,一声,一声,即使得到了答案,也不愿意停歇。   这个世界是毫无形真理的,它只是这样存在着而已。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什么……是因果?   已是莲台坐上人,   何苦执迷堕红尘。   “……”   我等不起……再一个百年,再一个千年了。   “喂,醒醒。”有人推了一下他,这个时候才恍然想起自己是在梦中,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小藤的脸,她弯着腰用看到自己养的猫趴在油漆桶上睡觉一样无奈的眼神看着卖药郎,后者微微眯起眼睛,“怎么?”   “你就睡在仓库里啊……”小藤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样可不行啊。”   “仓库里有通风设备,不用担心的。”卖药郎的回答让小藤觉得有点随便了。   “但是这样也不能就睡在仓库里吧。”小藤抱着胳膊,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你不会……一直都没有住的地方吧?”想一想还是有可能的呢,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忍不住脑补了一副卖药郎下雨天缩在桥洞下面画面——感觉更像是流浪猫了。   “啊……其实还好吧。”仿佛是看穿了小藤在想什么一样,卖药郎又加了一句,“我可没有睡在桥洞里。”   “啊!”小藤噎了一下,“总之别睡在店里会比较好,如果找不到租屋的话,我家里还有很多房间呢。”   一般来说她是不会把家里的房间租给别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藤总是觉得——这个人的话,应该是没有关系的。这其实是毫无理由的信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就有着这种毫无理由的信任。   那是很微妙的一种感觉,回过神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行为欠妥,但是在心底却依旧觉得应该这么做,这就是小藤对于面前这个男人的感觉。   她好像,很久以前就该认识他了。   然后她看到卖药郎抬起手,在自己的头上轻轻摸了两下,那动作是那样的熟练,好像已经发生过千百次了一样。   “诶,谢谢了。”药郎轻声低语道。   自从药郎住到小藤家里之后,她只更加觉得自己家里并不是住了一个人,而是养了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猫——不管是那懒洋洋,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淡的声线,还是喜欢蜷缩在晒好的被子上睡觉的习惯,都让小藤觉得自己大概是捡了只不怎么会撒娇的猫回家。   ……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当转角看见药郎闭着眼睛靠在走廊的木柱旁睡觉的时候,小藤就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不过这个人确实也是有能力的呢——泡的咖啡和红茶都很好喝。   不过……他是从什么地方学来这些手艺的呢?小藤也忍不住去想这些问题,当然,即使想着,她也一次都没有问出口——要说奇怪的话,有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种觉得这个人是不是上了年纪之类的错觉。   总是带着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的,有些固执的小习惯。   但是……休息日也要这样一直在走廊上睡觉吗?总觉得像是上了年纪的老猫一样呢。小藤忍不住坐到闭着眼睛睡觉的药郎身边,一脸好奇的看着他闭目安眠的样子——只是,他皱着眉头,似乎并不高兴的样子。   做噩梦了吗?   虽然天气转热了,他也不能这样,会着凉的。   这样想着,小藤悄悄进去摸了一床毯子出来,等回到走廊的时候却看到药郎已经醒过来了,坐在木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样盯着远方出神。   “你醒了?”   药郎没有转头看小藤,只是点了点头,“嗯。……做了个梦。”不知道迟疑了多久之后,他突然补充了这样一句。   “什么梦?”小藤坐到他的身边,侧过头去看着他。   “不、没有什么。”药郎摇了摇头。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即使如今再梦到,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说出来的事情。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把扇子。   小藤忍不住看着他缓缓将手上的扇子打开——这是……什么人送给他的吧?无来由的,小藤就是这样觉得的。   “这是……什么人送给你的吗?”   “啊——”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药郎缓缓侧过头来,然后淡淡的否认道,“并不是的。”这并非是,从那人的手中取得的赠物。“是……捡到的。”   在那棵绑缚着那人悲伤的红叶之树上——那红叶艳艳的树,早在好久以前,就已经被烧毁了。藏着那人心事的红叶,早就已经,连尘土都未曾剩下。   那是送给红叶树的,他本不该去碰。   捡到的?小藤望着那柄扇子,却看见药郎转过身来,抓起她的手,将扇子放在了她的手上。“诶?”   温润的象牙扇骨,触手微凉。   “给你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看了。”卖药郎微微眯起眼睛,温柔的将手盖在扇子上。这个扇子,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至于那上面的故事——和他的梦一样,是不足为她所知的故事。   扇子微凉的触觉,和药郎手的温度一同落在小藤的手上,她垂下头去看着手上的扇子——怎么样都无法磨灭的,属于时光的痕迹,那是……很漫长,很漫长的时光才能造成的痕迹。   漫长的……足以淹没很多记忆。   仿佛洪流入海一般,小藤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哭泣的感觉自指尖流淌,溯流而上,最终,化作泪水划过脸颊。   扇子,在向她倾诉着,一种悲伤的情绪,一个让人难过的故事。   一种……   浓浓的愧疚。   好像在对什么人说——   对不起。   对不起。   自私至此,令你欠下……错不在你的因果。 作者有话要说:  药郎和藤姬是孽缘   这个我早就说过了……   ☆、鲤跃      羊羹,淡茶。   药郎品了一口茶,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穿得像老头一样的青年——嗯,虽然按照年龄来说他确实已经是一个老头了。   “看不出来~你小日子过的还挺滋润的啊。”白泽终于忍不住这样调侃道——他这一次其实算是出来到人间随便逛逛——出于药郎至少还算是和他混的比较熟的人,又恰好在人间,所以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找到了他的踪迹,出乎白泽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四处漂泊,而是找了个地方安定的住了下来。   也对嘛,这种心情就像是流浪猫当久了,于是想找个饲主没事顺顺毛投投喂的心情也是能够理解的。白泽在心里打了一个不是很恰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他觉得很有即视感的比喻。   药郎放下手里的茶杯,“所以为什么突然从天国下来了?”   “只是陪一个朋友稍微游览一下现世的风光,结果半路他自己先丢下我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白泽摊开手耸了耸肩膀,“不过那家伙我还算放心的,不会弄丢就是了。”   “哦。”药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倒是你……”话题又转回了卖药郎的身上,白泽眯起眼睛,用那略微轻浮却很华丽的声线八卦道,“既然你都安定下来了,是找到当年让你一头栽进去的那个妹子了?”秀气的指尖轻轻敲了几下桌面,“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只是个……一般的女孩子而已。”虽然被这样套话,药郎的回答依旧是不疾不徐的,白泽忍不住感叹,“当年你可没现在这么冷淡啊。”岁月这种东西,即使是他有的时候也会偶尔发出类似岁月如刀这样的感叹。   他们的寿命……有的时候确实是太长了。   人类的时间和他们的寿命比起来,太短暂。短暂的,好像就只有一瞬而已。他伸手捻着自己的耳饰,然后斜过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卖药郎,嘛——其实也怪不得他从以前那个样子变成现在这种对什么都很冷淡的样子呢。   这个时候门那边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药郎的手僵了一下,白泽站起来探出头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小藤扶着玄关处的鞋箱脱掉鞋子走进来,“有客人吗?”她一抬头却看见药郎和一个没有见过的,穿的像是带着狗出门遛弯的大爷一样的青年,后者露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手指指向一边的卖药郎道,“我是他的朋友,你好呀~我就是过来看看,所以很快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哒~”   药郎猛地将视线落在白泽身上,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狐疑”这种成分——这个反应……好像不太对?   “啊呀,”小藤笑着对白泽微微鞠了一躬,“说什么添麻烦呢,是阿药的朋友嘛。”   “啊,不不不……我就要走了。”白泽这样说着走到小藤的身边,“啊……顺便说一句,你偶尔可以让那家伙做做饭哟,他的药膳手艺也不错的呢。”白泽指了指站起来送他的药郎,小藤微笑道,“嗯,我知道啊,他做过给我吃的。”   “啊~这样啊~”尾音上扬,白泽笑着和药郎一起走出大门,到了某一个拐角,笑容变成了抽搐。他伸手一把揪住药郎的和服领子,“这!就!是!你!说!的!一!般!!!!!?????”语气之激动,谴责之强烈,直接吓飞了一边电线杆上蹲着午睡的乌鸦。   “这能算是一般?!”   白泽用力摇晃了两下面无表情的药郎。   “这在天国都找不出几个比她更漂亮的了吧!!!!!”   药郎继续面无表情。   “你当年被吊在这棵树上那是完全不冤枉啊!!!!!!!!!”   药郎任由白泽用力摇晃,然后面无表情的把他的爪子掰开,“声音轻点,别被她听见了……”他干咳一声,“长相这种……在下觉得没那么重要。”   “找了个漂亮的所以才说长相没那么重要吧……”白泽吐槽。   药郎点头,“嗯,这个我也不否认的。”   白泽:……   他无语了一会之后,叹了一口气,“喂……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些事情你自己也清楚的吧。”虽然抓着药郎咆哮了一通指责他不够朋友又有点吊儿郎当的,但是白泽对于一些事情却看得很透。   那个孩子毕竟是人类。   那样脆弱的,对他们来说,几乎和转瞬即逝没有什么两样的生物。   药郎沉默,随后点了点头,“我知道。”   白泽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拈了拈耳坠上的耳饰,“你都已经做好全部的准备了,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嘛,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嘛。   药郎回到家里的时候,却看见小藤把手上卖的一些肉类和蔬菜切好,还有一些火锅料,桌子上面摆着煮火锅的锅子,听到药郎回来,小藤侧过头笑道,“稍微等一等哟,我今天请你吃火锅。”她顿了顿,“今天在超市里遇到了一个好奇怪的人哦,明明穿着红黑系和服却带着蓝色的帽子,和服上的花纹还是鬼灯……不过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好像是中国人……啊,阿药的那个朋友好像也是中国人吧?”   “啊,是啊。”卖药郎点了点头,然后捋起袖子走到厨房里,开始帮小藤处理蔬菜,“蔬菜和肉我来切吧。要吃火锅也不早点说……”   “提前说了就不算是惊喜了吧?再说了阿药你都来了快要一年了,这一顿呢,算是欢迎?”这样说着,小藤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迟到的……欢迎吗?”药郎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里也带了一点笑意。黑红系和服,鬼灯图案——小藤遇到的不会是那位阎魔大王的第一辅佐官吧?药郎想了一会,决定不去思考这些问题。   “嗯。”小藤没有注意到药郎在想些什么,愉快的点了点头,两人的手背在水里碰到一块,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要收回手却被握住,抬起头来却看到药郎脸上那种温柔的表情,还有眼底的笑意。   只是……欠了因果,所以来偿还吗?   不是的。   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执著地原因,远比那个,更加深刻。   更加难忘。   更加……难以割舍。   其名为——爱意。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快要完结了呢,都给我出来冒泡……   ☆、锦书      “你说……我穿这身好不好看啊?”小藤摊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身上所穿着的是新年第一天去神社许愿时要穿的和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漂亮的关系,不管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她穿着都是很合适的。   卖药郎抬起头来,仿佛有一瞬间的错眼,他好像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交叠在了穿着和服,打开那柄扇子,眯起双眼微笑着望着他的小藤身上——见他长时间没有回答,小藤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怎么啦?”   “很漂亮。”卖药郎点了点头,微笑道。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小藤在药郎的身边坐下,双手交叠着放到腿上,“我总是觉得你每次看过来的眼神,都好像是透过我,在看别人一样……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我是不是……和你以前认识的人长得很像?”   药郎愣了一下,还没有等到他回答,小藤自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一样,不明原因的,总是觉得你好像很悲伤的样子。”这样说着,她伸手把手放在了药郎的脸上,“我发现……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的事情。”   你是讲我当作了别人?还是只将我当作“我”。   越是和这个人相处,就约会有这样的感觉——仿佛这个人,与自己相处的时候,总是会把自己当作别人一样来对待。   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曾经有很重要的人和自己长得很像么?   还是……在自己的身上,寻找抓不住的影子呢?   小藤并不理解这种情绪。   但是她却是知道的,这种情绪,让她觉得有些烦躁和难过。   是将我当作了别人,所以冷淡如你,也会对我展现微笑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即使天生就是个乐观的孩子,小藤也忍不住难受起来。   药郎安静的望着小藤,伸手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了小藤的手上,缓缓的握紧,“你想知道我的事吗?”   “诶?”这回答出乎了小藤的意料,她反倒是惊愕的望着面前露出温柔神情的药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原本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要从……很久以前开始说起了。”药郎握紧小藤的手,双手交叠着将她的手包在中间,用他那特有的,不疾不徐的声调缓缓的倾诉道,“从……一千多年以前开始说起。”   一千……多年以前?小藤愣怔的望着他,“你……”   “从你手上的那把扇子开始说起……”   “扇子?”小藤将视线落在了放在一边的那把扇子上——这把扇子,不知为何总是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阿药的故事……要从这把扇子开始说起吗?   “那原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原本以为不足为道的东西,如今看来,还是全盘托出为好。”药郎这样说着,安静的望着面露惊讶的小藤,“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故事。”   他和她之间,即使是孽缘,也让他觉得如同回到了故乡一样的幸福的……那些故事。   千年百年,我总会再找到你的,此事与因果无关,只关乎我的心意,仅此而已。所以,对我来说,即使你拥有那样的灵魂和容貌——你也只是你自己。   “藤就是藤自己,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他伸手将小藤搂进怀里,这样诚恳无比的说道。   这就是……你的故事吗?   小藤依旧有些愣怔——千年的时光,突然整个向她涌来,将她冲得分不清方向,也分不清心意。   我对你的熟悉感,原来是……来自这样的漫长的……漫长的……能够将一切都淹没的时光吗?可是……即使是这样漫长的时光,居然……也没能将这份心情淹没吗?再次相见的时候,就会以更加浓烈的感情复苏吗?   “可是……我不是藤姬,也不是藤子。”她轻声说道,缓缓捏紧了药郎的和服袖子。   一只温暖的手盖在了她的后脑勺上,让她依偎进那个人的怀里,然后她听到的,是即使这样,也丝毫不会让人怀疑那份感情,那份诚意的话语,“我知道的,我只是……将你当作你而已。”   这样……便很好了。   即使……知道人类的寿命是多么的短暂。   次日,小藤和药郎一起前往附近的神社祈福,新年的第一天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省略的,小藤扭过头去看着药郎笑道,“话说你以前也这样到神社里来祈福吗?”   “很少来。”药郎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诶?为什么?”   “嘛……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药郎摇了摇头,拢起袖子往前走的时候,却和一对人打了个照面,对方停了下来,小藤眨了眨眼睛,笑道,“诶?小雏?银仙先生?”她笑着对面前的人打了个招呼,银仙下意识的想用平底锅先把信乐敲昏省的他干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结果却发现信乐和狗神一起躲到了小雏的身后,“我说你们两个!不要拿小雏当挡箭牌啊!”   “银仙?”还未等小藤说什么,药郎先将视线往躲在小雏身后的狗神和信乐身上扫了一下,然后才将视线落在银仙身上,银仙愣了一下,仿佛一下子认出来了一样,“啊……啊……您是……真没有想到您这样的人物也回来神社……”然后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这样吗……您也真是辛苦啊。”   “还好吧。”药郎点了点头。   “银仙先生……和阿药认识吗?”小藤这样问道。   “阿药……?他不是……”银仙恍然大悟,然后轻笑了一声,“啊……认识。”那个时候自己还算是神明呢。   “以前见过一次。”药郎的回答就要冷淡的多了,银仙抱怨道,“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啊……说到这个,琉……咳咳……卖药先生许了什么愿望呢?”他刚刚被其他人不靠谱的愿望打击到怒吼。   不过,刚一见到琉璃光大人和他身边的少女的时候,银仙就已经明白了——嗯,毕竟这位的事情,当年也挺轰动的。   为了凡间的一个少女,再也不回到莲座。   “嘛……谁知道呢。”药郎将视线落到一边将双手合十,在神社前面祈福许愿的小藤。她又会许下什么样的愿望呢?   谁……知道呢?   神明是否会真的倾听人的愿望,这样的事情……并不重要。   我们的寿命太长了,和人类在一起的时光与之相比,实在太短暂,可是……一个人度过,却又太过漫长和寂寞。   若要有愿望的话……   “现在的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就已经足够了。”   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  OK,HE达成【喂!   我觉得就前文基调来讲……这种结局已经是最棒的了。   逼我强行大完满这种事情臣妾真的做不到!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